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昌甯侯的樣子,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揚州的人都說他面冷心硬,像個活閻王。想到這裡,她便心生擔憂,這昌甯侯萬一長得兇神惡煞,自己以後哪兒能和他在一張床上面對面睡得下去?怕是看上一眼都要做一整晚噩夢。
而且在她出嫁之前,她阿娘給了她一本小冊子又講了些男女之事,她等她娘走了之後偷偷看過,上面的内容可以說是親密至極。
那些動作,她怎麼能與兇煞的人做得來?
要不以後一直閉眼?反正忍忍也就過去了。
正當趙瓊胡思亂想的時候,新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趙瓊聽見聲音隻覺得心髒被人狠狠捏住,緊張的透不過氣來。屋裡的下人們對着來人齊齊喊了聲侯爺,那人便吩咐他們都下去。
趙瓊的視線被頭上的紅蓋頭遮擋住,隻能從縫隙中看見自己面前站了一雙紅色的喜靴,思緒紛飛,她的蓋頭被人輕輕挑起。
趙瓊擡頭看向來人,闖入眼簾的是一張和傳言完全不相像的臉。五官英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是趙瓊以前從未見過的英俊。隻不過面色有些冷,大喜之日也看不出半分高興的樣子,眼神中還隐隐透着陰翳。
二人在喜娘的吩咐下,坐在桌前喝了合卺酒,也算是走完了程序。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尴尬,趙瓊也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紀銜玉率先打破了僵局: “一會兒我要出去應付賓客,應該會很晚回來,你要是累了便先休息,不用等我。”
趙瓊聞言點點頭,送紀銜玉出了新房。等他離開之後,一直繃着的身子松懈下來。既然紀銜玉都這麼說了,她命寶珠為自己卸下頭上的妝發。這新娘的頭飾實在重的厲害,她的脖子早就不堪重負。
趁着她卸妝,侯府中的下人送了些飯菜上來。趙瓊累了一天,早就餓了,此刻見到一桌子菜胃口大開,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甚至還吃了幾盞酒,倒是自在。
此時後院的房頂上——
傅雲野直剌剌地攤在那,手邊放着一壺從喜宴上順來的酒,對着旁邊的紀銜玉說道:“我說你個新郎官不去洞房也不去前院陪賓客,在這和我喝酒作甚?”
他正是那日同紀銜玉在揚州喝茶的紅衣青年。
“你不也是賓客麼。”紀銜玉一把揚起酒壺,直接倒入嘴中,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
“該說不說,這趙老爺當真寶貝這個女兒,你看看那嫁妝,比前者日子工部尚書嫁女陪嫁都多。真是好笑,前些日子外面那些人還明裡暗裡貶低你呢,剛才我看眼睛都直了。”
“不過我說你把人家趙府的千金弄回府中,準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她要是老老實實當個侯夫人,我自然會保她趙府一家平安。若是她自己作死,我也沒辦法了。”
傅雲野啧啧兩聲,随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呵呵笑了起來:“還記得以前你怎麼和我說的嗎?以後定要把心愛之人娶回家,然後像你爹和你娘一樣生活。”
紀銜玉又灌了自己一大口,搖搖頭道:“陳年舊事,早就不記得了。我該回去了。”
話音落下,他飛身倏地一下下了屋頂,隻留下一道紅色的背影。傅雲野在他背後喊道:“喲,回去洞房呀!”
一顆石子席卷在風中迎面而來,傅雲野一隻手便将石子握在手心之中:“切,還不讓人說了。”
吃飽喝足以後,趙瓊便洗漱好上床歇着了。一閉上眼睛,她腦中全部都是紀銜玉那張俊臉,實在是難以入睡。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再次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身子霎時僵住,她實在不知該怎麼面對紀銜玉,隻好緊緊閉上眼睛裝成睡着的樣子。
紀銜玉先去洗了一個澡,帶着一身水汽回到内室。他站在床邊,看着床上那緊緊閉着眼睛裝睡的女人,不由得輕笑出聲:“别裝了,我有話同你說。”
趙瓊知道自己被識破,也不難為情,睜開眼睛坐起身子靠在床頭。
屋内龍鳳燭的燭光跳躍不停,都說燈下看美人比白日更勝十倍,這話紀銜玉今日的确有了實感。
趙瓊此刻洗去了白日裡厚重的新娘妝面,露出原本清麗妩媚的面容。她已經換上了紅色的絲綢寝衣,一頭茂密順滑的黑發瀑布般披散在後背,整個人在跳躍的燭火裡熠熠生輝。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同夫君說。”
男人毫無準備,被她這聲夫君叫得一愣:“好,那你先說。”
“夫君,我初來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圓房的事情我還想再等一等,不如夫君先收個通房?” 趙瓊剛才想一下,她實在沒有勇氣和一個陌生男人行夫妻之事。雖說先頭紀銜玉向她爹許諾過不納妾,但他身為位高權重的侯爺,趙瓊便沒将這話放在心上,想着先用通房拖住男人。
誰料紀銜玉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沉聲拒絕:“我不需要通房,此事不急。”
趙瓊沒想到他答應了不說還拒絕了通房,心中有些小小的驚喜,随後又說了自己的第二件事。“我剛來京城,對府内和京城的關系還不太清楚,想找夫君要一個熟悉這些的媽媽。”
紀銜玉一口應了下來:“明日将李媽媽給你,她是跟着我母親從宮中出來的,對京中的事情都很熟悉。”
至于第三件事……趙瓊吞吞吐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夫君,我日後想經常去外面走動,我想着将家中的生意做得更大一些,這樣在夫君日後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随時拿出錢來。”
趙瓊心中有些忐忑,畢竟京中對女子的束縛一向嚴格,女子經商更是少之又少,她擔心紀銜玉以侯府的面子為由頭禁止自己出去談生意,所以說話的時候特意把此事和他的利益綁在了一起。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紀銜玉居然絲毫沒有猶豫就點了頭,她的眉梢都染上幾分驚喜:“真的!夫君你太好了!”
紀銜玉和她在床上相視而坐,聲音沉穩:“府中沒那麼多規矩,明日我便讓管家将掌家之權交給你。除此之外,我一雙弟妹明德和明姝他們還望你多加照拂。”
既然趙瓊嫁進來了,隻要她肯聽話,他自然會給她侯夫人應有的榮耀與權力,
紀明德和紀明姝是他的一雙弟妹,一對龍鳳胎,今年十四歲,趙瓊她娘曾經和她提起過。他都答應了自己那樣多的條件,又将侯府的掌家之權給了自己,趙瓊自然會幫他照顧好這一雙弟妹,于是低聲肯定道: “長嫂如母,我自然是會好好照顧弟妹。”
“如此甚好。”
趙瓊和紀銜玉把事情談妥後便躺下了,二人各自朝向一邊,背對着對方。雖說不習慣身旁睡了人,但是緊張過後,一股困意便湧上趙瓊心頭,昏昏沉沉之際她想着這傳言果然不能信。這昌甯侯長得還挺好看的,為人雖然冷淡,但是好歹是個明事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