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賀朝風見過侯爺”
“劍客李燕飛見過侯爺”
紀銜玉抱拳回禮,朝着院内的衆人喊道: “今日實在是情況緊急,救命之情在下不會忘記,改日定請兄弟們喝酒!”
——
紀銜玉趴在床上任由大夫操作。
他背上傷口錯雜,趙瓊心中又想起了他擋劍的那一幕,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鮮血将他的後背的衣服泅成更深的顔色,其他的傷口被處理好以後便隻剩那個肩胛處的斷箭了。大夫熟練地查看着傷口周圍,眼中閃過果決,用手快速将箭頭拔出。
趙瓊在一旁都不忍直視,往當事人臉上看去,隻見紀銜玉冷汗連連,額頭曝起青筋。但即使在這樣的苦楚下,他也咬緊牙關沒發出一絲聲音。
大夫剛剛用紗布将他的傷口包好,另一個房間的小厮就前來通傳,說帶回來的那昏迷之人已經轉醒。
紀銜玉猛擡起頭,掙紮着爬起身便去尋人。
趙瓊上前幫他,心底想着不知何人能讓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這般迫不及待。
剛才一直暈倒在地的男人此刻意識已經徹底清醒,是個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年齡約莫四十多歲,臉上長長的一道疤從右眼尾下方一直到嘴角。
紀銜玉走上前去淺淺叫了聲:“陳叔”
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眶登時發紅,差點落下淚來:“小侯爺都這麼大了。”
随後他注意到一旁的趙瓊,紀銜玉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陳叔,這是我妻趙瓊。”
陳叔一時間老淚縱橫,哭的說不出話來,眼中又是感動又是驚喜: “好,好啊!想必侯爺泉下也放心了。”
提及此,紀銜玉迫不及待問出了那個他尋找了六年的真相:“陳叔,你告訴我,我爹究竟是怎麼死的?”
趙瓊聞言,心中一顫,難不成老侯爺的死還有蹊跷?衆所周知,六年前黃沙嶺一戰,老侯爺率領的小隊戰死在沙場為國捐軀。
陳叔失神片刻,像是陷入了回憶,但很快眼中便爬滿怨恨,他對着紀銜玉心痛道: “老侯爺,他不是戰死的,他是被我們自己人……殺死的。”
什麼?趙瓊心中大為驚駭。紀銜玉卻異常冷靜,緊緊握住拳頭,聲音狠厲:“是誰?”
“是顧仝。”
紀銜玉瞳孔微縮,眼中閃過不可置信。趙瓊、傅雲野、紀風等人更是沒忍住驚出聲: “什麼?”
看到他們不敢相信的樣子,陳甲之露出無奈地苦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當年,他和老侯爺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記得很清楚,那年在邊關我們本來已經打了勝仗,不日便應該班師回朝。”
“那日,顧仝前來禀告,說在黃沙嶺發現敵軍蹤迹并且隊伍中有個人疑似是契丹的六皇子,侯爺對此深信不疑,于是便和他各自帶領一支小隊前往此地捉敵。”
“卻不成想,走了許久都沒見到敵軍的影子。等我和将軍預感到不對時已經為時已晚,顧仝早已設下埋伏。從山谷兩側瞬間湧出幾十人。将軍為我擋了一劍後讓我快跑,他說如果今天沒有一個人活着出去,那就真的沒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了。”
“我深受重傷,後面又有顧仝的人追捕于是一路向北逃竄。這些年來就在契丹流亡,直到去年,我聽到風聲說小侯爺在尋我于是便啟程回京。”
真想浮出水面,陳叔的話像是道悶雷劈在衆人的心中,誰也不知該安慰紀銜玉些什麼。
紀銜玉扶着他躺下,讓他好好休息。直到陳叔睡着,他才一聲不響地奪門而出。
趙瓊望向他離開的方向——是祠堂。他應該很想一個人靜一靜吧。
傅雲野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嫂夫人年少時的生活如何?”
趙瓊聞言腦中浮現出幾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說道: “我雖生在揚州,但是每年都有一半的時間跟着我祖父四處走動,北到契丹,南到南越國。生活相比尋常人家,應是肆意很多。”
傅雲野語氣感慨:“他從前也同你一樣肆意。母親是公主,先帝的胞妹,當今皇帝的親姑姑。父親乃昌甯侯,在軍中威名遠揚。如此榮寵即使在京中也算是獨一份了。”
“身世顯赫,樣貌不凡,父母和諧,多令人豔羨。我倆少時相識,他那時可是京中驚才豔豔的少年郎,意氣風發,鮮衣怒馬,不知多少人将這話用來形容他。”
說到紀銜玉的從前,他眼中含笑,隻是那笑意很快淡淡散去:“可惜世事無常,六年前邊關傳來消息說老侯爺下落不明,他策馬連夜趕往邊關。不過等他到的時候,侯爺的屍體已經被找到了。他扶着靈柩回京,剛入家門便得知公主因過于悲痛,也撒手人寰了。”
趙瓊聞言怔在原地,她隻知公主是因病去世,沒想到竟有如此緣故。短短半月内,父母接連去世,正常人恐怕都難以接受。銜玉,銜玉,想必他父母是極為珍重他的吧,才會為他取此名。
“嫂夫人不會嫌我話多吧?”
“自然不會。”
傅雲野笑笑:“因為我覺得這些話如果我不說,他這一輩子應該都不會再同别人提起。他們一家都是好人,本不該如此的。” 他搖搖頭感歎着世道的不公。
在他離開的路上,傅雲野突然轉過身來,眼中再次泛起笑意:“嫂夫人,傅某人看人很準的,你和侯爺甚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