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紀銜玉手中拎着長劍,眼神呆滞,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進屋來,他的手上臉上都濺染上了鮮血。
他站在房間中間,和前面的趙瓊遙遙相望,眼神中充滿迷茫、困頓、掙紮和痛苦。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顱低垂,幾滴碩大的淚珠落在地上。
想起白日裡他維護自己時的高傲、冷酷、不可一世,現在哪裡還有半分那時的樣子。趙瓊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緩緩伸出手臂摟住他的後背然後輕輕拍了拍。
紀銜玉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悲戚。六年了,自己終于手刃了殺父仇人。可為什麼偏偏是顧仝呢?偏偏是那個小時候一直照顧他,教他武功,帶着他玩耍的顧叔父。
兩人就這樣無言抱在一起過了許久。皎潔的月光透過敞開的房門,落在二人身上,同時也穿過了層層屏障,照進了紀銜玉灰暗殘缺了六年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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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一轉眼就入了秋,又一晃秋去冬來,竟已到了年關。這幾個月裡,趙氏酒樓的營業額翻了幾倍,其他的田産鋪子也在趙瓊的打理之下蒸蒸日上。顧将軍自刎的消息震驚了整個京城,不過很快就被更新的八卦蓋了過去。顧夫人帶着兒子離開了京城,趙瓊答應他們隻要不生事端,便可以吃穿不愁的過好餘生。
趙瓊和紀銜玉的關系親近了不少。自上次她在祠堂中将脆弱的紀銜玉擁入懷,往後兩人隻要在一起,身旁就萦繞着暧昧的氣氛。按照李媽媽的話說,越來越像夫妻小兩口了。
這日,屋外的鵝毛大雪将天空都染成了灰蒙蒙的一整片,侯府的小厮們個個臉上都挂着喜氣洋洋的笑容。李媽媽看着這漫天大雪,對着寶珠笑道:“好啊,好,瑞雪兆豐年。”
作為侯府的女主人,趙瓊早早就起床張羅一大家子過年的事情了。紀銜玉醒來之時,發現身旁的被窩已經涼透。她竟然比自己起得還早?真是少有。紀銜玉笑笑,準備起身。他一轉頭,便察覺到頭下有個明顯的凸起物。
他坐起身子,一隻手将枕頭翻開,隻見一個紅紅的信封放在那裡。紀銜玉的嘴角上揚,撿起這紅包打開,隻見裡面裝了幾張一百兩的銀票。是誰提前包好又趁着他睡覺時候偷偷塞到枕頭底下,不言而喻。一股甜蜜湧上心頭。
進來伺候的下人們發現,他們家侯爺一大早就心情很好的樣子,心中不禁感歎,看來侯爺也是盼着過年的啊。
紀銜玉收拾妥當,便披上大氅便去了前廳。他還沒等進屋,隔着厚厚的門簾就聽見了紀明德那嬉戲打鬧的笑聲。
紀銜玉掀開門簾,隻見趙瓊、紀明德、紀明姝三人都在,其中弟妹二人手中拿着一個厚厚的紅包笑的正歡。趙瓊見他進了屋,笑着幫他拍了拍大氅上的落雪,動作親密又自然。
紀明德跳到紀銜玉面前,臉上挂着開懷的大笑,“阿兄你看,嫂嫂給我和明姝包了這麼大的紅包!我們從小到大都未收到過這麼厚的!”
“阿兄,你的呢?”
紀銜玉聞言往他手上的紅包看去。嗯,的确如他所說特别厚,甚至比自己的還厚上許多。
“在這!” 紀明德沒等他說話,一把搶過紀銜玉手中握着的紅包。 “不過阿兄,你怎麼就準備了一個?”
紀銜玉一把奪回被他搶走的紅包,然後放進了自己胸口處。這小子最近和他親近了不少,現在都敢搶他手裡的東西了。
“這不是給你倆的,等着。紀風,去書房把我準備的拿來。”
趙瓊看着他把紅包放進懷中,面皮一陣發燙,這不是她給他準備的紅包嗎。紀銜玉轉過身,笑呵呵地看着她,手指指了指胸口處,仿佛在說我會揣好的,弄得趙瓊臉上又是一熱。
紀風很快就取了兩個紅包回來,紀明姝和紀明德高興地收下還順勢說了兩句吉祥話,早就忘了剛才那個紅包的事。
等四人一齊用了早膳後,侯府就有人陸陸續續登門了。最早來的是傅雲野,他的下人手中拎着還撲騰地雞和鴨跟在他身後。
紀銜玉見他來了,一臉不悅:“你不在你家過年,跑我們家來幹什麼。”
“嘿,我說紀銜玉,你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兄弟。以前哪一年,我不是怕你孤獨來你府上過的年?你現在倒是過河拆橋了,我可是要好好和嫂夫人告上一狀。”
話落,他越過紀銜玉,口中大喊着:“嫂夫人!我來陪你們過年了!”
紀銜玉剛轉過身,便聽見身後幾聲齊齊的侯爺。他轉過頭去,原來是胡三和李燕飛還有賀朝風。這三人是趙瓊邀請過來一起過年的,他們都不是京城人士,趙瓊怕他們初來乍到不習慣便請了過來。
紀銜玉對着三人點點頭,“其他的兄弟們呢?”自從上次在小院中他們救了自己,事後他也請了頓酒回去,便與趙瓊帶來的人熟悉了不少。
“他們都在白雲寨與寨子裡面的百姓們在一起過年呢,夫人侯爺放心,兄弟們都高興着呢。”胡三笑道。
李燕飛和賀朝風今年不過十六歲,對着紀銜玉還有些放不開,于是一直腼腆地跟在胡三身後。
四人進了屋,屋内的暖爐燒的熱烘烘的。趙瓊見到他們眼中驚喜,“都來了啊。”
傅雲野是個自來熟,和誰都能搭上兩句話,見到賀朝風和李燕飛,一左一右一胳膊摟上他們的脖子,“來了啊!快和哥講講你們那招式怎麼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