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林位于白雲村西南方,在先天及後天八卦中屬【坤】【巽】卦,風水中稱之為純陰卦,為純陰之地。
白雲村的人都迷信,連砍柴的樵夫都不會來果子林,但被欲望熏心了的田滿壓根想不到神仙怎麼會居住在極陰之地呢?
原本應該燥熱難忍的夏季,進了果子林便突然吹來一陣寒風,地面竟然出現冰碴子。
“爸,這個什麼陰仙真的靠譜嗎?”
田壯摻着大肚子的小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是難免會踩到暗冰,兩個人顯些摔倒。
田壯摔倒倒是無所謂,可已經孕中期的小珍可不能摔,現在小珍肚子裡的孩子就是田家的寶。
田滿走得氣喘籲籲,擡頭一看,一望無際的登山梯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爬到頂端。
“絕對靠譜,不然王建那衰貨怎麼可能一夜暴富的?我可不信他是運氣好。”
田壯穿得單薄,風一吹,身上的汗被蒸發以後,獨留一陣沁骨的寒,他有些疑惑地問:“可是這什麼陰仙不是神仙嗎?怎麼會在果子林這麼陰森森的地方?”
田滿惡劣地罵了他一句:“你懂個屁!又不是所有神仙都仙氣飄飄,有的神仙就是喜靜,想那麼多幹嘛?你不想抱個兒子啊?”
田壯戰戰兢兢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回答:“想……想啊。”
“那不就得了,趕緊爬,王建說了,得在午夜十二點前到山頂。”
空蕩蕩的林子中,隻有三人的腳步聲清脆響亮。
不知道爬了多久,田滿突然感覺臉上有些濕潤,擡起頭一看,才發現周圍無端端飄來一陣白霧,模糊了眼前的路。
不僅如此,那陣寒風竟然帶來了一些白紙片,從他們身邊掠過。
田滿不由得聳起了鼻子,捂住了口鼻。
死人味……一股濃重的死人味……
田壯這下更害怕了,朝他爹念叨:“爸,這看起來不像是神仙啊。”
“閉嘴!”
田滿不耐煩地啐了他一嘴,看到這陣霧和白紙片,他非但沒有覺得詭異,反倒舒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竟然朝着一望無際的樓梯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王建那小子說,如果有霧和白紙片,就說明快到了,得一步一叩首地跪上去,小珍懷孕不方便,你和我一起跪。”
田壯雖然感覺害怕,但自己老爸這麼執着和自信,他也不得不隻能順從了,于是跟着田滿一起跪地磕頭,一步一步朝着樓梯而上。
雲霧障眼,真假難分,俯首跪地,陰仙降臨,此為——
跪陰仙。
田滿虔誠又向往,内心對抱孫子的期待完全戰勝了恐懼,任憑那些白紙片越飄越多,任憑寒風越發凜冽,他絲毫沒覺得不對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珍驚呼了一聲:“到了到了!”
田滿心上一顫,擡頭望去,那樓梯盡頭處俨然出現一座涼亭,孤零零地伫立在密林中,隻有頂上穿透層層樹葉的月光打下來,顯得十分深遠。
周圍開始變得安靜,連寒風都停止了下來,白紙片也像受到觸動,全部掉在了地上。
田壯因為害怕而發抖,求助地看向田滿。
田滿沒有絲毫害怕,依舊一步一叩首地往涼亭去。
三人進了涼亭,早已經是氣喘籲籲,田滿讓小珍依靠着涼亭柱子休息,自己則踱步四處張望了一番。
“怪事了,王建說找到涼亭就可以了,怎麼不見神仙呢?”
“爸,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絕不會找錯。”
田滿圍着涼亭轉了一圈,又挨到了田壯和小珍身邊,還沒抱怨兩句,突然一陣電閃雷鳴把三個人吓得臉色慘白。
小珍受不了驚,直接尖叫着撲進田壯的懷裡。
田滿絮絮叨叨罵了一句:“怕什麼,打雷而已,估計是要下雨了。”
閃電撕裂了整個密林,原本帶着清透的月光的幽林此時一下黑一下白,空氣中的死人味更重了。
就在田滿一籌莫展時,那閃電一黑再一白間,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們對面坐了一個人!
田滿吓了一跳,仔細揉了揉眼睛,擔心是自己眼花。
那閃電再亮起時,他看清楚了,确實是一個人!
這個人實在是太靜了,就像個靜物一樣端坐在涼亭另一頭,戴着一個油膠紙糊的大鬥笠,低着頭,看不見臉。
他的身上穿着極其亮眼的藍色長袖,下身看起來像姑娘穿得長裙,蓋住了整個腳。
這個人一出現,死人味頓時重了好幾倍,臭味使得田壯和小珍都捂住了口鼻。
可田滿才不在乎那些,見到這人就立馬激動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陰仙!陰仙!凡人田滿特意來拜見陰仙大人!”
田壯見田滿喊這人為陰仙,便領着小珍一起跪了下來磕頭。
對面那人也不說話,隻是對着三人的方向靜坐着,好像在等他們磕完頭一樣。
田滿磕頭的時候下意識瞄了一眼那人的腳,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那藍色長裙下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他隻當光線太暗,眼花了,磕完頭以後就虔誠地說:“陰仙大人,我是白雲村的村長田滿,旁邊這兩個是我的兒子和兒媳婦,我是經人推薦知道大人您神通廣大,可以實現任何人的願望,所以前來拜訪。”
田滿這麼一說,那人果然有動靜了,一陣嘿嘿嘿的笑聲從鬥笠下面傳來。
這種笑聲空洞悠長,聽起來不太像一個成年人能發出來的,倒像是……嬰兒的笑聲,尖銳刺耳,讓人毛骨悚然。
田滿心裡被這陣笑擾得發毛,頭埋得更低了。
“田滿。”
鬥笠下終于傳來一個正常的人聲,威嚴肅穆,好像有雙重音調,一層像小孩,一層像年過古稀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