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煤油燈被透進來的寒風吹拂，火燭微微晃動，周圍物體的影子搖晃不定。

丘吉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闆，一點困意都沒有，閑着無聊，他便翻個身，伸了隻腳搭在床邊，踢了踢在地闆上打地鋪的丘利，說道：“你今晚又不回去，堂叔不會找我算賬吧？”

丘利把自己睡的一方之地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拍拍枕頭，泥鳅一樣縮進了被窩裡，還把被子往自己脖領下一拉，裹得緊緊的：“不會的，我爸才懶得管我呢，我就喜歡和哥哥和林師父在一塊，有安全感。”

丘吉噗嗤笑了一聲，又翻過身來面朝上，雙手枕在腦袋下：“你啊，從小就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面跑，小的時候連上廁所都要跟我背靠背，現在長大了還喜歡跟我睡一個屋。”

“以前是這樣，以後我也要這樣，和哥哥和林師父一直在一起。”

丘吉想起剛剛他被揍的模樣，故意吊兒郎當地問：“被我師父揍你也要跟我們在一起啊？我師父揍你比揍我還多，你也挺勇敢的。”

丘利把兩邊被角掖了掖，然後擡起雙腿把被尾也壓緊了，看起來像毛毛蟲，他無所謂地說：“林師父是疼愛我才會揍我，越疼愛揍得越兇，你看看林師父不怎麼揍你，其實是不喜歡你，哼，你就偷着哭吧。”

丘吉斜着眼看他，無奈搖頭，感覺丘利這小子怎麼樣都快十八了，怎麼說話做事老這麼幼稚。

“其實前幾天……我做了個夢。”

丘利忽然奄了下來，圓圓的眼睛燭光都暗了幾分。

“什麼夢？”丘吉不經意地問。

窗外的雪砸在窗戶上，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昏黃的火光不穩，焦焦躁躁地搖晃。

丘利的聲音小了幾分，甚至還有些難過：“那個夢太可怕了，可是又那麼真實，我老是忘不掉，就好像真的經曆過一樣。”

“我夢見林師父死了。”

窗戶突然被吹開，發出一聲詭異的巨響，驚動了屋内的兄弟二人。

丘吉掀開被子下床去到窗邊，把窗戶緊緊地關好并插上插銷，隻是他的半邊身子突然變得冰涼。

“然後呢？”丘吉強裝冷靜，回頭看他，期待着接下來的話。

丘利有些悲痛，眼神裡含着水氣：“他身上好多好多冰，臉上也白白的，我怎麼拍都拍不掉，他說他很冷，我想起火給他暖暖身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弄半天火也起不了。”

“當時你好像離家出走了好多年都沒回來，把林師父一個人丢在道觀裡，他死之前特别想見你一面。”

丘吉感覺腳底闆也傳來一陣冰涼，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連鞋都沒穿，可他就像感覺不到一樣，呆滞地走到丘利身邊蹲了下來：“這真的是你做的夢？什麼時候做的？”

丘利仔細想了想，輕輕點頭：“是，前幾天你們去鄰村的時候做的。”

“然後呢？還發生了什麼？”丘吉有些焦急，惶恐地盯着丘利，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然後村裡的人給林師父舉行了很隆重的葬禮，也就是下葬的那天，你終于回來了，哭着說想去給林師父磕頭，可是村裡人都不讓你接近林師父的墓。”

“再後來，村裡人闖進了道觀，想搶走林師父道觀裡的寶貝，我看見你拼死抵抗，不讓他們靠近。”

丘利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甚至都沒有外面的風雪聲大：“好真實呀，哥哥，你的表情那樣痛苦，後來你殺了村裡人，像一條落敗的狼跑掉了，我就去追你，一直追一直追……”

“風好冷，地也好冰，我擔心你穿得單薄，又失去了最愛的師父，會想不開。”

丘利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裡，隻露出一個黑黑的腦袋。

丘吉手指都是顫抖的，丘利的夢如此完美的再現了前世的場景，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難不成丘吉并不是重生，而是世界發生了扭曲？他現在處于的世界并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丘吉都是恐懼的，他害怕再回到之前的世界，那個林與之已經死去的世界！

他突然焦躁不安，身體湧起一股熱流，他将被子粗魯地揭開，壓着丘利的肩，迫不及待地問他：“還有呢？後面還發生了什麼？結局到底是什麼？”

林與之是不是真的已經死在那個世界了？他是不是也已經摔下山摔死了？

丘利被他的模樣吓到了，吭吭哧哧半天說不清楚，隻是捂着自己的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丘吉愣了好久，這才轉而去撫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