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聲音震動了樹枝上的厚雪，一個震顫，雪掉下來，四分五裂。

一個空蕩蕩的聲音在雪落後出現了。

“要求願，需要回答三個問題。”

丘吉僵了僵，他知道，陰仙出現了。

可他依舊一身正氣，在熊熊烈焰面前，所有妖魔邪祟都無法讓他害怕。

“問。”

“第一個問題……你的生辰八字。”

丘吉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回答：“丘吉，庚辰年七月初八，黃道吉日。”

身後安靜了片刻，随後才問：“第二個問題，所求何願？”

“我要讓所有被你操控的人恢複正常。”

身後同樣安靜了很久，最後告訴他：“不能。”

果然……

陰仙自始至終都是為了締結契約而來，隻有這樣的願望無法實現。

他想到了，既然這是一個閉環，那就一定有突破口，丘利是第一個許願的人，正因為他許願讓時間倒流，後面才會出現田滿、田壯乃至所有村裡人都前來許願。

那麼……就隻能破除丘利的願，讓時間再回到五年後，那麼所有人都會完好無缺了。

以願破願。

“好，那我就許願，讓時間……”

他大義凜然地回頭，後半句話卻在那瞬間淹沒在了冰天雪地裡。

站在他身後的涼亭中的人，深藍色的道服已經被冰霜冰凍成雪白色，面如藍玉，身形挺拔，透露着一股不敗的風骨。

那……是林與之！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光芒，渾身就像被冰凍的冰雕像，沒有呼吸，沒有人氣，這是丘吉從未見過的模樣。

丘吉呆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人是他的師父。

“第二個問題，所求何願？”

林與之嘴唇微動，重新問了一遍，聲音都不像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一樣。

丘吉手指冰涼，話到嘴邊全然忘了自己來的目的，隻是一個勁地呼喚林與之：“師父，我是丘吉啊！”

林與之的眼神并沒有因為聽到丘吉兩個字而産生任何波動，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另一個地方，依舊重複着冷冰冰的話：“第二個問題，所求何願？”

丘吉的心突然寂靜了，突然間，那些大義在他心裡開始搖搖欲墜。

他走上前去，想觸碰林與之身體，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承認，自己向來崇敬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

“師父，你真的不認得我了？”丘吉急切地從兜裡掏出黃符和銅錢，說道：“你是我師父林與之，是道士，不是陰仙的傀儡。”

林與之就像一棟雕塑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丘吉突然想起之前和林與之來借魂，那個陰仙說過，釋放多人魂不可，但釋放一人魂可以，那是不是證明，不能救所有人，但可以救一人。

那麼，丘吉完全可以許願釋放林與之的魂魄。

可是，如果他許願救林與之，那整個白雲村就回不來了，如果選擇救白雲村……那師父……

丘吉忽的失力了，他發現這一切又變成了死局。

他站在天平的中間，一邊是自己的師父，一邊是包括丘利在内的所有村民，他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最終，那盞天平還是朝着林與之的方向偏了。

丘吉義正言辭地說：“我許願，釋放林與之的魂魄。”

說完後，丘吉便等待着他問第三個問題。

可是很久很久，林與之都沒有問第三個問題，再開口時，卻是又重複了一遍。

“第二個問題，所求何願？”

“我的願望是林與之回歸人世，無病無災。”

丘吉很焦急，他不明白為什麼别人許願都這麼輕松，到他這裡怎麼就進行不下去。

他害怕，再猶豫一會兒，他就下不了這樣的決心了。

“釋放林與之靈魂，無病無災，平安……”

“我說……”

林與之的眼珠突然轉動，直勾勾地盯着丘吉，好像不太一樣了，語氣也不一樣了。

“所求……何願？”

丘吉頓住，沒說完的話被卡在喉嚨，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師父……在給他提示……

丘吉知道了，林與之在讓他選擇白雲村。

他身體一顫，雙膝下跪在林與之面前，擡頭看他：“師父，徒弟知道你想說什麼。”

“可是……我做不到，尤其是看見你這個樣子，我更做不到。”

丘吉腦子全是小時候和林與之一起生活的畫面。

他調皮鬧事的時候，林與之悠然站在一旁笑裡藏刀的模樣，他褲子破洞的時候，林與之深夜點燈給他縫補褲子的模樣，他練道術把林與之的花花草草都燒了個精光，林與之憤怒瞪眼的模樣。

這十幾年的時光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林與之一直教他，道士舍身取義，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是原則，可是丘吉人性未抿，他有感情，他就想自私那麼一回，讓林與之活下去。

就這麼一次。

丘吉像小時候犯了錯被罰跪一樣，拉着林與之的褲腿：“師父，我許願，讓你活過來，繼續守護你的無生門，我要你活着。”

忽然頭頂一涼，丘吉愣了愣，林與之沉重的手放在了他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