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新鮮,穗穗暗歎一句,便聽嬷嬷道,“這次陛下大壽,皇後娘娘特意安排公主王妃們做引火神女,有多子多福之意,這其中也包括婕妤。”
“我也要去?”穗穗難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嬷嬷已然為她準備好一切,“流程雖然繁瑣了些,但并不難。奴婢已經将經文寫下,這幾日婕妤先學習背誦,過幾日奴婢再請師傅來教婕妤鍛造金人之術。”
穗穗蹙眉看向案頭小山似的書卷,要全部抄寫背誦,不知得背到何年何月。慕容遠這不僅是害怕她出糗,恐怕還有将她關在府裡的意味。
不過,她心裡是高興的。神女都是皇帝的女兒媳婦,慕容遠同意讓她當神女,是不是意味着,他承認她們是一家人呢?
任何占有慕容遠的機會,都讓穗穗感到滿足,哪怕犧牲不小。
嬷嬷察言觀色,見穗穗目露猶疑,又寬慰說,“其實這裡也不止祭祀要用的經文,還有些北燕禮法。敦王吩咐,婕妤若有餘力,就一并學習,多多益善,要是學不完,也不打緊。”
聽得這話,穗穗更加确定,慕容遠就是在找理由占據她的空餘時間。
是因為不想她去鋪子上打擾到他和安平郡主嗎?可她已經盡可能避免了。半個多月沒見到一回,他居然還不滿足嗎?
穗穗苦笑着搖搖頭,拿起最上面一本經文,就勢坐在榻上,埋頭開始研讀起來。果斷的模樣,連嬷嬷們都有些詫異。
聽着敦王一口一個“小公主”,她們還以為這位婕妤是沒長大的孩子,要費上一番功夫。
不成想,婕妤溫順懂事,天資聰穎,一些詞句自己琢磨琢磨便能明白,根本不用人費心教導。
其實他們不知道,學習禮制,穗穗最在行,之前為了見到父皇,這種東西東西她可沒少背,早已經驗豐富。若是她努努力,搞定案頭這堆文卷也就兩三天的功夫。
隻是,慕容遠用這招防着她,她便順着他吧,沒必要為難自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嬷嬷給穗穗備了茶和點心,磨上新鮮的墨汁,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遠回府時,就看見牆邊的院子亮起燈,較往常要明亮許多,泛白的光線在暮色裡有種清冷莊重質感。
進宮請了教引嬷嬷之後,他就被叫去和一衆大臣議事,倒是還沒來得及向小公主解釋。如此想着,他腳步已經踏進穗穗的院子。
清冷光線撲來腳邊,毛氈簾子搭在門楣上,門窗半掩,随着陣陣寒風,吹來濃烈的墨香。
許是被燭火炙烤久了,那墨香有股甜絲絲暖融融的味道,慕容遠深吸幾口氣,突然意識到不對:這氣味也太濃烈了!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他心中咯噔一聲,箭步邁上台階,在看清屋内場景時,不禁啞然失笑。
那濃烈的香味是從硯台裡散發出來的,有一根蠟燭癱倒歪斜,跌進墨汁裡,火芯都将墨汁烤幹了。
而小公主呢,亦是癱倒歪斜,趴在桌案上,打起瞌睡。手裡的毛筆在額頭畫下幾道紋路,讓她看上去像個張牙舞爪的山大王。
她這一天怕是被折磨得不輕,夢裡都還在喃喃着經文。
慕容遠揉揉眉心,放輕腳步走過去,扶起燭台,拿出她手中的筆杆,收起壓在她胳膊下抄的厚厚的經文。
娟娟小楷,字如其人。
燭火還剩一盞,幽微燭光映照着小公主的睡顔,淺淺的眉毛,桃腮上一層軟軟絨毛。暮色靜谧無聲,慕容遠不自覺伸出指腹,替她輕輕擦拭額頭的墨紋。
萬壽節逼近,上京城各方勢力湧動,他出于私心,不想小公主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想出請教引嬷嬷入府這一招。可看到她因此而疲累,他卻又忍不住自責。
他拿這小公主,從來都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