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将盡,挂綴在婆娑城内的春燈都已卸下,熱鬧喜慶逐日回歸到了安詳寂甯,分離的氣息籠罩着整個城,車馬來往,送别了諸多遠行的遊子,年節之下,雪落滿城,如今開市,自然免不了要掃洗一番。
甯王府内,下人忙碌紛紛,将庭院内的節慶裝點一一換去,而聽秋館内卻依舊重雪彌漫,紅燈高挂,沒有沈凜的命令,誰人也不敢輕易踏足此地。
“今日開朝,寒濯還是早些去吧,擇立皇儲也好,進攻上禦都也罷,都還需你去主事。”柳叙白将抛落在地的衣服撿起,披挂在身上,順帶捋了一把卡在衣服内的長發。
沈凜在床鋪之上懶懶的翻了個身,仰面歎息道:“沒想到這年節竟過得如此之快,唉。”
“怎麼?休沐了幾日便犯懶了?從前你可不這樣。”柳叙白坐在床邊伸手探向沈凜的臉頰,“快起來,别誤了時辰,江綽要來催了。”
沈凜知曉自己在此間的身份,所以也隻是口中抱怨,他直起上身将柳叙白抱住而後道:“日日住在聽秋館,誰還有心思做别的?”
柳叙白聽完便艱難的轉過身子,沖着沈凜頭上輕拍了一下,“若是如此,那你還是搬回去吧,我可不想落個禍水的名聲。”
“琅環君說過不會趕我走的。”沈凜将頭顱沉在柳叙白的脖頸間,語氣之内滿是撒嬌之意,柳叙白哭笑不得,傳言都說甯王沈凜從不流連于煙花場所,但看這些日子縱情風月的程度,實在很難想象,這風評是從何而來。
柳叙白半哄半拉的将沈凜從床上拖了起來,然後替他尋了件幹淨的裡衣,然後替他換好朝服,順手将那跟贈與沈凜的絲縧替他系好。
沈凜看着腰間漂亮的吉祥結,嬉笑道:“手真巧。”他擒着柳叙白的腕子輕吻了一下,酥癢的感覺讓柳叙白不自覺的躲閃起來,驚得腕間的銅錢響聲陣陣。
這時江綽前來敲門,車馬已備好,随時可以出發,柳叙白将沈凜送出門後,才終于如釋重負,雖說他并不反感沈凜纏着他,但是總是如此,實在對他聲望有損。
今日朝堂之上,一定會對琉蓉發兵一事産生諸多質疑,雖然沈凜有着絕對話語權,但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及其他朝臣的态度,兵馬集結已畢,隻是還缺一個合理的說辭。
柳渙言就算罪大惡極,但終歸不是琉蓉國主的授意,柳叙白心道,看來自己也不能幹坐着,得去幫沈凜獲取更多的有用信息。
雖然自己在來古恒前,對琉蓉内庭有些了解,但這點消息多半都已失效無用,想要知道琉蓉現在的内況,柳清舒是上上之選。
柳叙白梳妝完整後,便從聽秋館離開,到了王府門口,守衛便馬上迎了上來,他現在的地位今非昔比,尤其是東宮之事,更是鬧得滿城皆知,還有他的生辰批命,在沈修的故意宣揚下,現在已無人敢輕看這位九皇子。
“殿下可是要出門?王爺說了,想去哪裡都可以,但一定要人跟着,還有,此物殿下需貼身存放,如是出了問題,王爺可以第一時間知曉。”守衛将一個錦囊送上,顯然沈凜知道自己一定閑不住,所以便留了後手。
“替我備車,我要去東宮。”柳叙白在守衛離去後,輕輕打開錦囊,裡面竟是一團柔韌的絲線,此間的柳叙白雖然認不得縱偶絲,但是卻也看得出此物珍貴,便什麼都沒多說直接将錦囊塞入了腰間玉帶。
馬車颠顫,不一會便到了東宮,柳叙白掀起車簾觀望,此刻東宮門可羅雀,雖說原本此地就來者稀少,但如此敗落他還是第一次見,門口的衛兵減少了一倍,似乎除了這恢弘的宮舍還依舊保有從前的模樣,其他的一切都因為沈潋的落罪而變得蕭瑟不已。
遙想就在不久前,自己差點死在這裡,柳叙白就不僅打了個寒顫,不過比起害怕,他現在更多的是從容,一旦置之死地而後生,人的心态多少會發生一些改變。
他一路行到大殿,衆人都對他恭恭敬敬,這反倒令他感到不适,不過他現在沒空在意這些,向東宮的侍女說明來意後,便坐在大殿内等待。
東宮沒什麼好茶,遠不如甯王府的那些品類,茶香寡淡,柳叙白便當飲水般的淺淺嘗了一口,雖然時隔多日,但殿内的血氣依舊強盛,看來當日沈凜應是用了極為血腥的手段懲治沈潋,才會弄得這味道久久不散。
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可以這麼自若的去往一個曾令自己恐懼萬分的地方,他看着大殿中的一切,臉上不禁露出釋然的微笑。
“琅環來了?”柳清舒的聲音從後殿傳出,柳叙白本能的想要起身迎接,但他趨勢剛起,便覺得不妥,所以便重新落了座。
既然沈凜給他擡了身價,他就不能再自降身份,他不能浪費沈凜的這番好意。
“皇姐。”柳叙白淡淡的喚了一聲,這聲音冰冷且毫無感情,柳清舒坐在了他的對坐,面色憔悴,似乎在古恒的日子,她并不好過。
“難為你還願意叫我一聲皇姐。”柳清舒在沈潋下獄之後,境遇便一落千丈,從前旁人還會看在沈潋是太子的份兒上對她抱有尊敬,但如今不光是這東宮沒落,連帶她們這些女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若不是因為兩國即将開戰,恐怕這婆娑城内也無她容身之所。
二人沉默半晌,柳清舒慘淡一笑:“對不起,這些年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受苦了,我知道這道歉補償不了什麼,但終歸還是同你講明才好。”
“我落得今時今日的下場,是我罪有應得,你看着應該開心才對。”
柳叙白清楚她的意思,之前他被擄走的時候,沈潋曾有意無意說起過柳清舒的事情,想來柳清舒在東宮之時,應是與他之前一樣。
可柳叙白并沒有感受到大仇得報的快感,柳清舒予他紅袖招雖不是好意,但是确實保全了他,而且在琉蓉,女子并沒有主掌自己命運的權利,柳清舒也不過是想為自己争取一次機會而已,所以相較而言,柳叙白并沒有那麼憎恨她。
“誰人受難,都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柳叙白将手邊茶端在手中,輕輕的吹了吹茶水上的熱氣,他眉眼未擡,沉聲道:“我來不是同皇姐你評說是非的,昔事以往,不必再提。”
“你當初既給我一線生機,我便還了這情,你可以繼續留在婆娑城,亦可去往你想去的地方,一切用度寒濯已替你備好,保你後生無虞,他将你的未來交還與你,但同樣的,也需你告知琉蓉九川曾經的軍部舊臣還有幾成存活。”
柳清舒雖然身居内宮,但是消息網卻格外發達,這是她的自保之法。所以這也是柳叙白來找她的原因,如果能尋得舊部投靠,那麼沈凜發兵的理由就多了一層,裡應外合也更有勝算。
再加上自己的批命,以皇子複仇為名,這一戰便變得極為合理。
“所剩無幾,恐怕今時就連他們的後人血脈都已凋敝斷絕,渙言的手段你還不清楚嗎?他怎會留活口?”柳清舒歎息道,她說的是實情,這一點便是柳叙白不在宮内也多少會有耳聞。
“也并非無人可用,有人願意以卵擊石便就有人願意明哲保身。”
“我可以告訴你此人是誰,但我想求你,應我一件事。”
果然是帶了價碼,她如此一說,柳叙白便來了興趣,這說明他說出的人對自己有着傾倒性的作用,他嘴角微揚,合理的交易,不妨聽聽。
“我不想回琉蓉,能否讓我入甯王府?”柳清舒生怕柳叙白誤會,在他正欲回絕前,馬上補充道:“我不同你争,亦可不要任何名分,隻是我想留下來。”
“這一仗無論打多久,琉蓉的敗局已定,回去或是去向他處,與一個女子而言都不是歸宿,我已無尋得良人機會,可否讓我,入甯王府。”
“皇姐,你将主意打到了寒濯身上,還指望我不多想?”柳叙白沒有想到這個代價居然如此之大,他自己也不過是仗着這張臉才能留在沈凜身邊,柳清舒居然也動了同樣的想法?這荒謬的條件讓柳叙白笑出了聲。
“你若不信,我可以毀了這張臉,亦可服了避子湯斷了這子孫後福,或是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可以。”柳清舒的請求變成了哀求,聲音之中苦澀萬分,但即便是這幅楚楚可憐之态,也沒有動搖柳叙白分毫。
柳叙白将手中的茶盞重重的砸回桌上,茶湯迸濺,沾濕了他的衣袖,這條件他無法接受,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退一步,但唯獨沈凜的事情,他不能做出任何妥協。
“死了這條心,我不可能讓你接近寒濯,皇姐,你應該知道,人在将死之際抓住的稻草,是絕不會讓與他人的。”
“你不愧是柳渙言都不敢動的人,确實很會談判。”
“但,我不是柳渙言,桌面上若是談不妥,我便會掀了這牌桌。”柳叙白的話語便的狠厲了起來,這話既是威脅柳清舒,也是在替自己鳴不平。
他的身邊隻有沈凜,除了他,自己一無所有,他不甘心将自己僅有的東西分享給其他人。
柳清舒也沒想到,柳叙白居然一改從前的柔弱之态,竟會因此發如此大的火,顯然沈凜是他的底線,她很聰明,自然也明白若是這樣談下去,便隻有談崩的餘地,所以話路一轉,又道:“我不是想介入你與甯王的關系,而是我無處可去,琉蓉戰敗,上禦都自然也會成為古恒的一部分,便是去往其他國度,亦會遭人白眼,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不會舍近求遠。”
“你若還是擔心,那我再添一禮贈于你,我将安置在上禦都的諜者名單交給你,你想要什麼消息便可自己提拿,不必在過我這裡。”
“再退一步,以門客之名,做甯王府的屬臣,這樣,琅環可覺的滿意?”
原來這才是柳清舒的真正訴求,先以不可接受的提議引出反駁,再順坡而下達成目的,柳叙白讀懂了柳清舒的話術,心情便也穩定了不少,如果僅是屬臣,确無不妥,況且柳清舒這峰回路轉的話語,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不憑美色上位,而是想以實力自證,沈潋當真是有眼無珠,如此一個智囊握在手中,居然并未察覺。
“這我無法做主,還需寒濯決斷,但我會将你的提議轉達。”柳叙白有分寸,此事若是直接應下,便是恃寵而驕,他斷斷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但柳清舒卻露出了輕松的笑意,因為她知道,隻要柳叙白開口,沈凜便不會拒絕,她觀人多年,沈凜如何待柳叙白,她心中有數。
“好,那為表誠意,我先将你想知道的事情告知與你,你可還記得你過世多年的母妃?”
“她雖是沒落将門之後,但亦有人與之交好,譬如,林鴻飛。”
林鴻飛?這個人對于柳叙白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林鴻飛貴為琉蓉的兵馬元帥,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陌生則是,他從未與此人有過任何接觸。
而且據他所知,此人應未被柳渙言收入麾下,因為手中強兵在握,所以柳渙言也奈何不了他。
“說樁秘聞給你聽,你母妃在未入宮之前,曾與林鴻飛有過婚約,當初你被送往姜川,你母妃下獄,他也從中百般周旋,隻可惜舍了三川兵權卻也隻換了你一人平安。”
“你在姜川的一切用度,并非源自皇庭,而是林鴻飛暗中打點,你被柳渙言帶回上禦都後,他便沒了你的消息,你也知道,有關你在上禦都經曆的一切,都是内庭之秘,林鴻飛常年征戰在外,自是不能實時掌控上禦都的内情,他隻知你被接回了上禦都,但卻不知你受的苦楚。”
“若你想甯王如虎添翼,不妨尋尋林鴻飛,況且你的天命批文如今民間早已傳遍,此事号召他入盟,豈不是萬無一失?”
對于柳清舒的分析,柳叙白甚是滿意,這一則消息,确實誠意備至,不過有關林鴻飛的事情他還需要沈修再輔證一次,他站起身,俯視着柳清舒,而後露出一副贊賞的姿态,“如此才謀,确有資格入甯王府做屬臣。”
思慮至此,柳叙白不禁感歎,琉蓉皇庭并非無人,而是真正有才學之人都被那愚昧的天相之說,還有男女尊卑理念打壓的站不起身,既然柳清舒所圖的與自己不同,他到不妨将此事促成。
既然得了自己想要的,柳叙白便起身告辭,臨走前,柳清舒幽幽囑咐了一句,“琅環,小心唐韻。”
回去的路上,唐韻這個名字一直萦繞在柳叙白的腦中,畢竟他已見識過唐韻的手段,這超脫人外的力量确實難以控制,想到這裡,他不禁又開始對沈凜的能力感到疑惑。
能從唐韻布置的陷阱中将自己救出,這絕非偶然,沈凜還有事情沒有告訴他,尋個時機,他定得好好調查一番。
沈凜今日一直忙碌在朝堂之内,歸來之時已是深夜,柳叙白也因等的過于困乏先行睡去,回到聽秋館的沈凜放輕了動作,桌案上一盞明燈搖曳,那是柳叙白為他留的。
他走到柳叙白身邊,替柳叙白将滑下的被子蓋好,但柳叙白卻還未睡熟,這微弱動作直接讓他睜開了迷蒙的眼睛,而後輕語道:“回來了?”
“嗯,等很久了吧?”沈凜立即更衣,翻身上床陪柳叙白躺着,柳叙白也十分配合向着他的方向靠了靠,“今日去了東宮?是去見柳清舒的嗎?”
沈凜剛到王府便聽到了下人的彙報,他有些好奇,一向不愛出門的柳叙白今天怎麼專程去了東宮,所以趁着他醒着便随口問了一句。
柳叙白在沈凜懷中合上了眼,然後詳細的将與柳清舒的對話内容說給他聽,也将林鴻飛的事情交代了一二,包括柳清舒的請求,他也如數轉達。
“這麼大方?放心讓柳清舒做我的臣下?不怕我動什麼歪心思?”沈凜的關注點最先放在此處,他原以為柳叙白會嚴詞拒絕,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柳清舒的提議。
“她與我心思不一樣,不論血脈親緣,終歸都是不得已自控宿命之人,她很聰明,對你來說,有益無害。”柳叙白三言兩語就将自己的心思說了個幹淨,“若是你有心尋花問柳,我光靠鎖是鎖不住的。”
這也是在見過柳清舒之後,路上一直在想的問題,沈凜登位是遲早的事情,即便沒了和親之說,也少不了要因利益而廣納後宮,他容不下也得容,所以固寵的方式絕不是避着,而是坦誠而論,将利害關系放在明面之上。
沈凜身邊不需要一個争風吃醋的怨婦,他也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怎麼一點飛醋都不吃?這倒顯得我小心眼了。”沈凜輕撫着柳叙白的後脖頸柔聲問道,閉目的柳叙白卻露出一絲笑意:“我可不喜食酸的。”
“琅環君善解人意的讓我不知如何責備了。”沈凜輕笑,然後又道,“這柳清舒能不能入府為臣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不必問我。”
“還有。”他探唇在柳叙白的眉心一吻。
“不會有人代替你,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你。”
雖然柳叙白并沒表露出自己很是在意此事,但沈凜卻為了令他安心,還是多言囑咐了一句,這既是說給柳叙白也是說給曾經的自己。
“你那邊呢?回來這麼晚,看來事情并不順利?”柳叙白睜開眼,鼻尖抵在沈凜的唇邊輕聲問道。
話一到此,沈凜的神色便消沉了下來,他松松懷抱,讓柳叙白可以與他直接對視,“琅環君,此番征戰,恐怕得我親自前往。”
“唐韻之事是原因之一,再便是琉蓉派出的迎戰之人,正是你方才提到的那位林鴻飛。”
看來柳清舒的消息确實給的及時,林鴻飛既然是母親的故人,那便有機會策反他,柳叙白有些開心,“那我……可不可以陪你去?”
“我所慮的正是此事,行軍艱苦,你的身體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所以……”沈凜還沒說完,柳叙白竟激動的坐起了身,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我不要,我不要留在婆娑城,我要和你一同去。”
這便是沈凜最怕看到的,其實若是帶着柳叙白倒也并無大礙,隻是他需要時間去尋找唐韻的下落,期間必須頻繁使用自己的能力,而柳叙白若是在軍中,他便沒有機會。
雖說貼身保護是他最初的打算,但是總是以守待擊免不了要落下風,況且若不與柳叙白拉開距離,唐韻根本無從下手,便也不會現身,他可将業火分身寄覆在縱偶絲上,若是柳叙白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可以第一時間移形換影趕回來。
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如何安撫柳叙白的情緒,他現在就如同曾經的自己,表面雖然風輕雲淡,但是内裡卻躁動不安。
“并非要你一直待在王府内,隻是我需統軍先行,林鴻飛的部隊會在朔川與我軍對壘,那時,我會飛鴿傳書與你,你再從婆娑城動身來與我彙合。”
“婆娑城中還需人坐鎮,阿修會回來暫待我的位置,我也同他說了,拿不準的事情都可與你商議,你需要留下,替我守好甯王府。”
沈凜的安排十分合理,柳叙白縱然心中千百個不願,但他分的清輕重,現在不是自己耍性子的時候,他歎了口氣,便沉下音來應了聲好。
“聽你安排,我等你的消息。”
看着柳叙白臉上落寞但卻還強忍着順應,沈凜有些心疼,若非情勢所迫,還有唐韻的事情亟待處理,他何須勉強柳叙白,沈凜坐起身,柔聲道:“我亦舍不得琅環君,但琉蓉欠琅環君的,我必須替你奪回來。”
說道這裡,柳叙白的心中頓感暖意滿滿,這是沈凜的私心,是想為他讨個公道,所以他便也沒有再勸阻,何況這也是他想要的,既然分别是既定的事情,那就珍惜當下共處的時間,“我會讓日日在聽秋館守候,但你需向我保證,此去一定要平安。”
對此,沈凜倒是沒有任何負擔,此間估計除了唐韻,還沒有人能傷到他,“放心,此程一定兵至敵破,戰戰呈捷。”
“何日啟程?”
“三日後。”
柳叙白撲在沈凜懷中,爾後故作遺憾道:“唉,三日就三日,你便多擔待些吧!”
什麼?擔待什麼?沈凜還沒反應過來柳叙白話中含義,便被他撲倒在床,“我便以此身為賀,願甯王殿下,玄甲策馬青雲路,此去承勢馭長風。”
“琅環君的壯行禮,真是特别。”沈凜聞言便将揮袖撲滅了桌上的晚燭,探手将床幔合起。
三日後,沈凜便率衆軍從婆娑城出發趕往姜川,臨行前叮囑柳叙白他贈與的錦囊必須貼身存放,便是沐浴休眠也不能摘下,柳叙白應了多次,沈凜才放下心來。
柳叙白沒有去城内送行,一是因為他的身份不适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沈凜不在身邊,自己還是不要挑戰那幫老臣的底線,二則是因為他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緒,反倒給沈凜添堵。
他站在聽秋館的銀杏樹旁暗自傷神,他擡頭望着那高聳的樹幹,庭前陽光正好,迎目望去竟有些睜不開眼,他心中惆怅,再見沈凜之時,隻怕又到了那個落雪的時節。
江綽作為近衛,自是陪同沈凜一起去了姜川,沈修也因暫代朝事而忙碌不已,昔日熱鬧的甯王府如今隻剩下他一人,放在以前,他會格外享受着甯靜的時刻,但此刻他心中除了無限的空虛再無其他感觸。
但柳叙白知道,他不能空耗時間,不然這樣的寂寞會将他逼瘋,所以在沈凜走後的每一日,他都在聽秋館翻閱沈凜曾經批改整理的文卷,經常伏案入眠。
除了熬夜勤學,他便是坐在那銀杏樹下,等待沈凜的消息,許是怕他擔心,所以傳回的消息,沈修總是第一時間送到甯王府讓他先行閱過。
而柳清舒也确實不負他所望,在入府之後,如約将諜者線網盡數交由了柳叙白,并與時長與柳叙白一同分析琉蓉境内的戰況,時不時也會将一些諜查到的消息送往前線,供沈凜參考。
巧的是,二人在書信往來中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并沒有過多的談情訴愛,多半是交談公事,隻有句末短暫的問安貫徹始終。
柳叙白在将今日的諜報放入竹筒後遞給了柳清舒,“速速送往毓川前陣,不可延誤。”柳清舒此時以将繁瑣的錦衣華裙換去,身着一套幹練的簡裝,長發高束,俨然一副軍師智囊之态。
她十分熟練的将竹筒放在傳信的白隼踝間,而後一擡胳膊将其放飛,待她折返入堂後,看到柳叙白還在細讀着之前的信函,便溫聲說道:“甯王殿下已經離都三月有餘,僅這一句問安,你不擔心嗎?”
“當初你可是對我都防着,如今他一人在外,怎麼不見你多問幾句?”
“總是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對他是負擔,對我也是。”柳叙白将信函放在燭火間點燃,然後凝視着那火光淡笑道:“這也許還得多謝你。”
“謝我?”柳清舒不明所以,柳叙白将手中還在燃燒的信紙放入火盆,而後道:“不錯,在你入府前,我曾想過讓他眼裡之有我一人,但是你的存在提醒了我,你沒有心思,卻不代表他身邊不會出現别人。”
“我要的,是不可替代。”
“所以我必須與他勢均力敵,誰也不會容貌依舊,沒了皮囊,還有頭腦,便是有朝一日他對我沒了興趣,也不會輕易棄我。”
“便是棄我,也不至于再回到任人宰割的日子,這既是成全了他,也是成就了我。”
柳清舒聞言,心中也感慨萬千,從前她與柳叙白接觸的并不多,但每見柳叙白一次,她對他的印象便刷新一次,她是親眼見證了一個人的蛻變。
無論是性格還是格局,都呈現出了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狀态。
“你能這麼想最好,多替自己打算一些,才是長久之道。”
柳叙白笑而不語,因為隻有他心裡清楚,這麼做,不過是東施效颦罷了,他不想輸給那個柳叙白,不想敗給回憶,他承認,現在的他遠比之前要貪心的多,他甚至動了想要替代那位柳叙白的心思,所以,借着沈凜不在時間,他必須強迫讓自己成長。
沈凜愛的,是強者。
所以,他就要成為強者。
又曆一月有餘,陣前捷報連連,這對整個古恒朝堂來說,都是一件喜事,而隻有柳叙白一人看着這報書有些苦惱,因為不日,沈凜的兵馬就會抵達朔川,那時,便會對上林鴻飛。
對于林鴻飛,這些時日柳清舒已經将他的生平過往悉數都告知了自己,包括對于母妃與他從前舊事,林鴻飛此人性格沉穩,而且極會審時度勢,對琉蓉更是忠心耿耿,但對于處理自身情感問題時候卻有些膽氣不足,這也是他為什麼沒能将阻止柳叙白的母妃入宮的原因。
柳叙白指間輕巧的桌面,他在思考,在林鴻飛心中,心中遺憾與赤膽忠誠究竟哪一個更重要,自己這張臉雖然是一張王牌,可以擊潰林鴻飛内心的防線,但是要他歸順恐怕籌碼不夠。
“琅環君!”門外突然響起了沈修的聲音,他來的很急,顯然是有什麼要事傳報,腳下沒留神,險些被門檻絆倒,柳叙白趕忙上前扶住他,見他面色焦灼,以為是沈凜出了什麼事。
“何事如此慌張,是不是寒濯……”
“不是不是!”沈修一聽他的話便馬上打斷,免得他胡思亂想,他連換了好幾口氣,然後将柳叙白放在桌上的餘茶一飲而盡後才緩過勁兒。
“慢慢說慢慢說,别着急。”柳叙白撫着他的後背替他順氣,然後又趕忙倒了一杯茶遞于他。
“兄長來信了,大軍已至朔川境外安營紮寨,琅環君,你需盡快啟程了。”沈修伸手想要接過茶盞,但柳叙白卻指間一抖,差點讓茶盞滑脫,沈修連忙上手接住,茶水滾燙,他将茶盞在手裡倒騰了一番便趕忙放回桌子上,然後将燙紅的手指捏在耳朵上降溫。
到了嗎?終于到了要與沈凜見面的日子?柳叙白心中欣喜,一時間竟忘了一旁的沈修還在抓耳撓腮。
沈修用手肘磕了磕柳叙白的身體,“喂,琅環君,還等什麼呢?趕快收拾行囊出發啊,莫邪已經在外等待了,他會護送你到姜川,之後自有人回來接你。”
“啊?好。”柳叙白還沉浸在剛才的消息之中,久久不能回神,這時柳清舒從後堂出來,正巧聽到他們的對話,便噗嗤一笑道:“看來還是我的諜網更快些,東西幫你收拾好了,以命人裝車了。”
繼而轉向沈修道:“岚王殿下,願賭服輸嗎?”
“嚯,柳清舒,你該不是半路截了我的消息吧?”沈修叉着腰,滿臉寫着不服氣,二人都是常年控制諜網的人,所以興趣相投,一來二去便有了分個高下的想法,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打賭,所以每次都會讓柳叙白做見證。
看沈修的樣子,恐怕這次的彩頭要出血不少,柳清舒掩口輕笑:“我有能力截了殿下的消息,也不失為一種實力不是嗎?”
“你作弊,這局不算,重來重來!”沈修當即反悔,可柳清舒卻不依不饒,然後将話頭引向了柳叙白:“反正一向都是琅環說了算,不若你問問他。”
柳叙白看二人拌嘴,剛才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阿修,你賭品好些,輸了便是輸了。”
見柳叙白開了口,沈修也隻能撅起嘴,随後翻了個白眼,然後依依不舍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白玉遞給柳清舒,“好好好,給你給你,我可就這麼一塊,雖然比不了那些能工巧匠的造物,但也是我熬了幾夜雕的,你愛惜點。”
柳叙白擡眼望去,竟是一塊兔子形狀的小玉雕,這玉料看着不是什麼貴物,但沈修手巧,雕琢的有模有樣,柳清舒坦然收下,然後故意在沈修面前晃了晃說道:“下次,就賭你的绛玉骰子,若不想輸,便加把勁。”
說完便走到柳叙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别讓甯王殿下等急了。”聞言,柳叙白也不再耽擱,從聽秋館翩然離開,身後還不斷傳來柳清舒與沈修的鬥嘴之音。
門外,冷雨侵襲,莫邪站在車馬旁來回徘徊,見柳叙白從裡面出來,便馬上迎了上來,“九殿下,上車吧,此去路途遙遠,末将将為殿下保駕護航。”
“有勞了。”柳叙白踏步上車,待他坐穩之後,車馬便開始搖擺行動,這一顫,令他方才才穩下的情緒又變得忐忑起來,上次這麼不安,還是随柳清舒來婆娑城的時候。
那時他不知自己的命運将會如何,所以一整路都心驚膽戰,如今雖然已經心境不平,可心情卻是喜悅的。
從前沒有在信函中寫過的擔心,此刻全部湧上心頭,他不知沈凜這些時日可否安健,畢竟隻是一個問安,并不能說明他的身體情況,何況僅僅四個月度便已攻到了朔川,這說明沈凜幾乎沒有怎麼好好休整過,兩軍對戰,難免會負傷,不知身在戰場,沈凜有沒有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原就到了休息的時間,柳叙白有些困乏,在那搖晃之間便沉沉睡去。
而身在朔川的沈凜,卻時刻關注着柳叙白的情況,常在柳叙白不知情的情況下潛回婆娑城探查一二,他不能在婆娑城停留太久,免得被人發現,所以隻是匆匆的瞧上兩眼便移行回帳中。
好在柳叙白并沒有像從前那般,而是在他不在時候徹夜苦讀,有時隻穿着一件單衣便睡倒在桌案前,沈凜怕他身子受不住便總會在夜間替他披好外衣,隻有這些微末的關心不至于讓柳叙白起疑。
自姜川起兵之後,沈凜便一直在探尋唐韻的下落,包括沈修和柳清舒交錯的諜網,似乎都沒有在上禦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柳叙白在甯王府内也沒有再遇到任何危險,難道唐韻打算就這麼潛遁了?
一路下來,有關方士術士的消息他從沒有放過一個,但多半都是些江湖騙子,難不成他計謀出錯所以逃離了此間?但是憑沈凜對東主的了解,他是絕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自己與柳叙白的,多半又在籌謀什麼新的詭計。
柳叙白車馬已啟程半月,再快也需十日才能抵達,這些時日快軍行陣,也該讓大軍整修一番。
“來人。”沈凜将在帳外守夜的江綽喚了進來,“你今日出發,帶一隊兵馬,去接應琅環君。”
“可殿下你……”這一仗雖然打的所向披靡,但是到了朔川的地界,江綽不得不有些擔心,此地要直面的是琉蓉的最強兵馬,難保他們不會趁夜暗襲。
“琅環君的安全更重要,想要讓林鴻飛臣服,唯他不行。”
軍情當前,江綽沒有拒絕的餘地,轉身便出了大帳前去準備,待身邊并無一人之後,他便将千葉印記喚出查閱,林鴻飛與柳叙白此間的生母顔若真的過往他已看了千遍。
每每看到顔若真被迫入宮之時,沈凜便心覺惋惜,顔若真原本也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從前在府中雖是困頓但卻自在,但這樣一個活潑靈動的人卻被這宮牆困了一生,柳叙白那從前灑脫的性子,多半也是随了顔若真,但可惜顔若真沒逃過那宮中的爾虞我詐,與柳叙白一樣,因為一紙不祥的判書而被賜下三尺白绫。
林鴻飛便是追悔莫及也無法将她保全,顔若真死後,他将這份悔意全數傾注在了柳叙白身上,雖然從未謀面,但他一直暗中護佑着柳叙白,但随着柳渙言的崛起,柳叙白便徹底失去了消息,而姜川那邊也起了一場大火,讓這一切都無迹可尋,他失了邊關三川的兵權,所以也無法前來自查。
正巧琉蓉與古恒戰事在即,所以他便也無暇抽身回上禦都打探消息,而再得消息便是柳叙白已回到上禦都安然無恙,他便也放下心來。
千葉印記中有一點一直令沈凜很是在意,那便是林鴻飛後期的動向,在自己向琉蓉讨要柳叙白的時候,林鴻飛在邊境是得了消息的,按照常理來說,他不可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但林鴻飛卻似乎在這個時候見過了什麼人,此人的姓名不知,但自那之後,林鴻飛便消停了下來,一直待在朔川未歸。
沈凜懷疑過,這個被隐去姓名的人也許就是唐韻,但是他做了什麼讓林鴻飛如此聽他的話?難道也是用術法嗎?
但唐韻有這樣的能耐,就該直接将林鴻飛除掉才對,留着他,一定還有别的用處。
之前一直忙于周旋戰事和柳叙白之間,他也沒有靜下來細想這個問題,此時正值大軍休整,他才有時間好好考慮這其中緣由。
他突然想起來柳清舒最近一次送來的消息,裡面提到林鴻飛在朔川這些年的動作,似乎暗自在培養人馬,因為這突然多出來的兵馬,他并未向琉蓉皇庭禀報,這足以說明,這是他私養的精兵。
柳清舒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朔川探到如此确切的消息,她派去的一路諜者,僅剩了一人返回,且回來之時已神志不清,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吓,對于朔川的情況,他隻斷斷續續的說了一些後便徹底瘋了。
能讓一個受過嚴苛訓練的諜者瘋癫,恐怕這道暗兵有些不同尋常,比如,他們能力并非源自此間,沈凜忽然感知到了什麼,難道說林鴻飛與唐韻達成的條件之一便是讓唐韻幫忙培植一隊不敗的甲兵?
如此說來,倒是合理了許多,恐怕林鴻飛也動了反心,但苦于兵馬不足,加上那時還有一個并駕齊驅的柳渙言,想要保下柳叙白,還琉蓉一個太平河山,他能做的就是反攻上禦都,然後集結重将發兵古恒。
而唐韻先是在婆娑城與柳叙白會面,希望他能合作,見他不合作便舍了這枚棋子,繼而躲回了朔川,留着林鴻飛的原因,是為了有一個暫避之所,而且造成混亂,他更有機會對自己和柳叙白下手,這一路順利行徑,估計也是唐韻故意授意,為的就是讓他們二人可以在朔川對上林鴻飛。
怪不得上禦都完全探不到他的消息,但千葉印記中卻對這隊兵馬沒有任何記載,難不成是唐韻使了什麼撒豆成兵之術嗎?
看來,這次對陣,免不了要與那隻暗兵交鋒了,而且真到此刻,恐怕林鴻飛也會性命不保,畢竟他如果得知柳叙白的境遇之後,一定會想殺了唐韻。
沈凜他揮手将印記收起,這時帳外士兵來報,說抓了幾個琉蓉的斥候,逼問之下得知自己長時的按兵不動,讓林鴻飛有些坐立不安,所以便派人開始探聽消息。
既然如此,那不如會會吧!
沈凜原想等柳叙白來了再說,但是既然林鴻飛已經坐不住了,那自己就先行一軍。
“傳令下去,明日進軍朔川。”
次日,前軍挺進至朔川城郊與朔川軍相望對峙,沈凜一早便在等着消息,看林鴻飛打算如何應敵,大帳内的将領都已整裝待發,直到下午己方斥候才傳來了消息。
林鴻飛的先鋒部隊派出盾兵作為前陣,槍兵滞後不動,盾隊呈人字箭頭狀合蓋覆頂延進數裡後便落盾停步,再無動向。
“殿下,這林鴻飛是何意?”一旁戎甲在身的梁策有些不解,林鴻飛用兵如神,怎麼會在對敵之時使用防禦陣型?未免太折自己将士的士氣了,如此謙退意欲何為?
“何意?這便是挂了一張免戰牌給我。”沈凜一眼便瞧出了這其中含義,看來林鴻飛是有話要與自己說,此舉是便是邀約。“去,依照他們的方式,将我軍也調整成防守陣型。”
“全軍喊話,今夜戌時,鳴鼓為号,我自會應邀而去。”
“殿下可是要夜談?”梁策見狀便也明晰了起來,繼而又道。
夜談乃是雙方戰意不足,且敬對方為仁義之師的舉動,停兵列陣,雙方将首對桌而坐,各備席面,對飲歡談,若是理念一緻便可休戰息兵,同道而行,若是理念不合,亦或說服不了對方,那便各歸其營,明日刀兵再戰。
沈凜點點頭,而後語氣輕快的說道:“是,林鴻飛不想打,那便聽聽他要說什麼。”
雖說夜談之舉是兩軍陣前常有之事,如此并無不妥,但朔川是上禦都最後的防線,難保林鴻飛不會在此使詐偷襲,衆将正欲開口勸阻,沈凜便制止了他們。
“林鴻飛既然行的是君子之兵,我便該以禮還之,避而不出,豈不有損我軍威名。”
“若是能憑三寸之舌,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更好?”
“莫要再勸,備下今夜的席宴吧。”
朔川城外,沙煙彌漫,整個戰場都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停兵之後兩方都再無動向,安靜異常,直到夜幕将襲,四方金鼓齊鳴,聲聲催促着晚陽西下。
沈凜下令命槍兵工兵後撤,盾兵前行千步,但此舉卻讓衆将大為震驚,盾兵此刻已出最遠射程,如此會面,沈凜豈不是将自己立于了險地?
而沈凜卻不以為然,聲稱對方既然拿出了誠意,自己便也需表明态度,而且這也是對林鴻飛的威壓,隻身赴會,顯然是對于自己的實力信心十足。
香盡兩柱後,沈凜便決定前去赴會,梁策剛将盔甲拿來準備替沈凜穿上,沈凜便揮手制止:“不必,我着布衣去。”
“殿下,萬萬不可!”梁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雖說他知道沈凜總是出其不意,但是這樣的舉動太過冒失,若他有個閃失,整個古恒都會收到波及,怎麼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如此兒戲?
“我說了,不必。”沈凜也懶得解釋,便直接出了大帳,梁策在一旁急的團團轉,江綽不在,他根本不清楚沈凜的用意何在,但是沈凜一向不喜人多問,所以他除了吩咐弓隊從側保護,一點兒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