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在找到我的時候,有沒有發覺,引心痋已經在此間蔓延甚廣,慕浮生骨子裡的自卑,你在繼承了分身的意識後,應該有所覺察,凡事無法掌控在手中的,都會讓他倍感不安。”
“蕭止、玉蘭台、言漣、蘇渺曼,他們無一逃過,慕浮生對他們下痋術的原因,便是為了操控你我,他知道我們害怕什麼,在意什麼。”
“之所以為除掉蕭止和玉蘭台,是因為他們與你分身的距離,實在太近,那種親近的狀态,讓慕浮生感到害怕,所以他等不到引心痋結成的那一天,正巧他需要一個挑撥你我關系的契機,所以便舍棄了這兩枚棋子。”
“但也是因為引心痋需要時間成長,慕浮生從登位開始就已經在做謀劃,你應該知道,朝中對于他行徑有所不滿的人不在少數,所以他下了一步大棋。”
“通過水源投放培養引心痋,隻怕現在整個琅琊的人,都已經染上。”
“他在培養一個充斥着傀儡的國度,隻有這樣極緻的服從,才會讓他感到安心。”
“洗刷這片穢土,是我正身身為天尊的責任,亦是我的心願。”
“這場災難,有我們幾個來承擔代價就夠了,不要殃及他人。”
“何況你的分身在你離去後會繼承你的所見所感,若是放任不管,他一定會去找慕浮生拼命,他的死亡,是我不想見到的。”
“很可惜,你的任務我無法給出相應的解決方式,隻能你自己去摸索了,抱歉,是我能力有限,所以隻能将此事托付與你。”
話以至此,沈凜也感到身上的擔子沉重了起來,雖然他可以借助葉冰清的能力來解除引心痋,但是此間的人數衆多,葉冰清現在又是以靈體之态存在,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力量來将所有人的引心痋去除。
那……是不是可以選擇,殺了慕浮生呢?沈凜思索着,慕浮生作為本體,固然可以操控,如果母體死去,是不是就能解放其他人呢,這一點,他還需要與葉冰清商議,畢竟涉及面實在太廣。
“正事都交代完了,我想說點私事。”柳叙白沉默了少時,又重新開口。
私事嗎?沈凜的思維也随着他的話語引導,跳躍到了下一個階段。
“你是不是怪我,為什麼沒有與你的分身說明這事情的原委?明明我隻要告訴他前因後果,他就一定會支持我的。”
“這次,之所以沒有讓他參與,原因在于,我在知曉一切後,靈魂碎片中的力量可以供我調遣,有天尊神力的加持,寰燼無法窺探我的内心,但是這力量無法讓渡給他人,所以除了瞞着你,别無他法。”
“我沒有想要一個人承擔所有,我想同你一起,隻不過,我們需要按照先後來完成這個計劃,我的部分已經落幕,你的篇章即将開始。”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
柳叙白從一開始,就把自己也算在了棋局之内,隻有這樣,才能騙的過天道,騙得過慕浮生,甚至騙的過自己。
原來,原來柳叙白沒有将自己編排在局外,而是将自己也算在了其中!這一點讓沈凜尤為開心,柳叙白總算沒有再一個人做傻事。
隻可惜,這場精彩的對弈,卻再無一人可以撫掌喝彩。
“此間的你我,沒有辦法相知相守,這是在你來之前就已經定下的基調,所以,等你做完這些,就帶着碎片離開吧,回去,回到你該在的地方。”
“隻要正身的我可以與你長相厮守,也就不枉費我做的這一切,不圓滿有時也不失為一種圓滿。”
“我本身就是影子,早就失去了活在陽光下的權利,錦瑟的身份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我的靈魂我的骨血之中。”
“殺了那麼多人,這本就是我該有的下場。”
“這一點,我從未質疑。”
“所以這一次,我很貪心,我想要拯救所有人,其中包括此間的沈凜,我想以此,來彌補曾經的犯下的殺業。”
“殺手的死不在曆史的筆墨裡,人們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淡忘,直到所有人都不再記起錦瑟這個名字,我才算是真正的解脫。”
“所以,你将我的這份期待帶走,帶去那個光明的世界,我想真正的活一次,幹幹淨淨的活一次。”
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微風,将眼前的梨花枝吹得震顫頻頻,花瓣飄搖着落下,如同下了一場大雪,似乎也在預示着這段記憶接近尾聲,他們即将迎來的離别。
兩處相思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還有,你送我的耳墜,我很喜歡。”柳叙白挽了挽鬓角吹散的發絲,露出了那串玉珠耳墜。
“可惜沒有機會穿上你為我定制的上凰羽衣,我見過那衣服了,真是好看。”
“這是我第一次知曉被人在意,被人記挂是何等的幸福,它是我人生中,唯一收到過得生辰禮。”
“還有一件事,是對你,也是對你的分身所說。”
“你不光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真正為之動心的人。”
“當初你沒能說出口,但是知道你的心意,這裡的感受,不會出錯。”柳叙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示意之前咫尺相思給他的帶來的那些痛感。
“那日夜下攜壺共酌,琴心劍意,我便決定,此生不負君。”
“如果可以,就将我的屍身帶走吧!”
“我……想家了。”
柳叙白擡起手,準确無誤的預判了沈凜可能出現的站位,他的手剛好搭在沈凜的臉頰旁,藍眸中閃過點點淚花,柳叙白的最後的笑容定格于此。
畫面推移放遠,那梨花樹下的柳叙白開始逐漸縮小,最終凝落成了一個指甲大小的光斑殘片,沈凜将殘片托在掌心緩緩收攏。
琅環君,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好好休息,等你再睜眼看到這世界的時候,一定是一個太平盛世。
也許是因為柳叙白這次選擇了與他共擔,沈凜的心中沒有了以往的失落,他揮手一運,将自己帶出了神識空間。
他一出來,就看到葉冰清正在對着慕浮生所坐的石座施加靈力咒印,看來在他回收殘片之後,天尊咒印也開始慢慢消散,鎮壓着慕浮生的力量逐漸減弱,對于不知情的葉冰清來說,她隻能不斷的給咒印補全力量,好為沈凜争取時間。
“阿姊。”沈凜将手搭在葉冰清的肩上,“我回來了,收了力道吧!”
葉冰清聞聲,馬上停止了靈力的輸送,“怎麼樣,庭宣那邊,你可有看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了嗎?”
“嗯,我都知曉了。”沈凜繞過葉冰清,緩步向着石座走去,葉冰清不解,于是跟在他身後繼續追問道:“那你,現在作何打算?”
“殺了慕浮生。”沈凜的殺念一動,葉冰清就馬上沖過來将他按住,略帶不悅的說道:“你又來是不是?又開始犯渾了?我們還什麼都沒問,殺了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不是的阿姊。”沈凜說話沉穩,表情也極為冷靜,“我沒有沖動,該知道的,我已經在他的神識空間内全數看到了,殺慕浮生是他交給我的任務,他不死,引心痋之亂就無法終結。”
沈凜生怕葉冰清誤會,于是便言簡意赅的将看到的一切與葉冰清說了個明白,“我不确定消滅了本體會不會解除痋術,但還是得試一試。”
“恐怕沒那麼簡單。”葉冰清的話讓沈凜來了興趣,他豎起耳朵認真聽着她的分析,“庭宣為什麼會選擇封印而沒有動手,因為這裡有一個難點,慕浮生與寰燼的共生,這是天道規律,你與他在此間的分身,都沒有可以斬殺寰燼的能力。”
“如果你動用本體的能力殺了他,那也就等于改變了既定的天命,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我們無法保證這個行為會不會讓世界崩壞隕落。”
“一旦如此,你就會懲戒相應的懲罰,你的壽數,付不起這麼昂貴的代價。”
還有這一茬,他怎麼全都混忘了,沈凜暗罵道,不能殺的話,難道要靠三寸不爛之舌去感化慕浮生嗎?自己是魔又不是佛,這種以德報怨的事情他可不會做。
“别急,我們從底層邏輯來分析一下。”葉冰清開始搜羅之前儲備的天道規則的信息,慕浮生已經處于了瘋魔狀态,以沈凜此間分身的能力去說服他也是不成立的,好在她之前攔住了沈凜,不然這一劍下去,豈不釀成大禍。
二人還在商讨之時,失去咒印控制的慕浮生逐漸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當他看到沈凜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沈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醒的可真是時候,沈凜沉着臉并未搭話,慕浮生見他沒有理自己,幹脆直接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沈大哥昏迷不醒,可是讓朕好生擔心。”
沈凜可是見過他發狂的樣子,他在對柳叙白的時候可沒有一點柔弱之态,完全就是個癫狂的瘋子,現在扮出這麼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沈凜看着實在是惡心。
“别裝了,你做的那些爛事,我都一清二楚,是你親手殺了柳叙白。”
“慕浮生,你到底有幾副面孔?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彩蛋】
“醒了?”柳叙白在斬斷情絲之後,意識便陷入了混沌,當他蘇醒過來之後,卻發覺自己并不是在第一樓中,而是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界,此處沒有任何實體的事物,隻有一顆盛開正旺的梨樹。
柳叙白四下張望,他并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這裡顯然沒有任何人在。
“别找了,我在這裡。”柳叙白剛一回身,就看到了一個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身後,隻不過對方與自己的裝扮不大相似,看起來并沒有自己這麼狼狽不堪,對方神采奕奕,身邊更是有一層強橫的力量在彙集,看樣子功力應該在自己之上。
“你……你是誰,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