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靈心領神會,趕忙走到柳叙白身邊架劍起勢,宋景看着他們負隅頑抗,臉上更是嘲諷滿滿,“神君,你殺不了我的。”
“你别忘了,我可不隻有此間的能力。”
“想不想知道,我對千葉之力的運用到達了什麼程度?”說完坪場上便出現了八面漩渦狀的虛門,繼而門内開始載入數種不同形态的變異魔獸,其中也包括曾經在深澤迷淵見過的阗殛鬃蛟還有魔宗北境的蠻荒鬼屍。
此刻的天外天如同鬥獸場一般,魔獸們在二人周圍盤旋,宋景對眼前的場景布設十分滿意,他再次開口對柳叙白說:“神君,我再聲明一次,不要阻止我做的事情。”
“我們不是敵人,欠你的我都會歸還。”
“還?你用什麼還?”柳叙白一聽此言,就更是怒火翻湧,九阙城的人幾乎已經搭上了全部,這樣的一筆血債,除了血償根本沒有别的門徑。
“走到今天,隻差最後一步。”宋景從懷中拿出一個卷軸,緩緩打開,似是在做某事做最終的籌備,柳叙白打眼一看便知,這種特色的卷軸是出自魔宗,他的心咯噔一下,難道宋景已經去過魔宗了?那沈凜他……
還沒等柳叙白再多擔心一刻,宋景的臉上便陰晴不定了起來,他厲目瞪着手中的卷軸,而後冷笑道:“好你個喬心塵,竟然在這裡擺我一道。”不過這樣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宋景就調整好心态,然後對着柳叙白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還好,留了一手,不然真的要着了你的道。”
這又是什麼謎語?這與喬心塵又有什麼關系?柳叙白和淩靈聽得迷惑,但就在此刻,宋景卻對着淩靈和身後的弟子一指道:“全數殺了。”一言即出,所有的魔獸以及遊屍蜂擁而至,向着淩靈與辛夷奔去。
而對于離魂症者,宋景卻下達了其他的命令,他看着柳叙白輕聲道:“神君,既然你執意入局,那就别怪我。”
“捉了他!要活的。”
為首的兩個離魂症者收到指令後,便向着柳叙白的方向走來,柳叙白剛準備提劍相搏,可待他看清這兩個離魂症者的樣貌後,手中的劍卻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
是沈凜。
準确的說,是沈凜在異界的兩個分身,而且,這兩個分身,柳叙白都是見過的。
古恒的甯王,琅琊的上将軍,若不是河洛城的聖子已經身形消散,恐怕宋景也會将他一并帶來。
“你……帶他們來做什麼?”柳叙白的聲音顫抖了起來,當初沈凜可是借用他們的身體替自己一路披荊斬棘,光是這張臉,柳叙白就下不去手。
“自然是為了防着神君啊,畢竟與你對戰,總要帶足籌碼才行,以防,神君不聽話。”宋景對于柳叙白訝異的表情甚是滿意,似是為了誅心,他又補充道:“神君不妨看看,這離魂症者中,你認識的還有不少。”
聞言,柳叙白将目力放遠,那些已被紅血沾染的面孔,他越看越是驚心。
雲宿、紫川、玉蘭台、柳清舒、林鴻飛……宋景竟然将他們全部搜羅了來。
“如何,我可是特意将他們留在最後的。”
“你的弟子們骁勇搏殺,雖然盡可能的避開了他們,但還是難免誤傷不是嗎?”
“天若宮、雲澤軒弟子的自爆,宛郁藍城的賭命之舉,讓你在異界熟知的故友都埋骨昆侖。”
宋景喚出幾樣事物,丢在柳叙白身前,柳叙白定睛一看,血涼了一半,因為他扔出來的東西,正是自己送與蕭止的紅昭,還有沈修與江綽的新年賀禮探雲爪,劍身已經斷裂成了兩半,探雲爪也殘破不堪,顯然他們的主人都已經魂歸黃泉。
“神君,他們自相殘殺,都是你的命令。”宋景此言一出,柳叙白原本就已經自責的内心更是震顫不已,神骨帶來的劇痛結合這胸口郁結的憤恨,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好陰毒的計謀,在這個時候對他說這些,分明就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們都很脆弱,在面對神君這樣的絕對戰力面前,不堪一擊。”
“神君想要殺我,得過他們這關,神君自可以一劍讓他們灰飛湮滅。”
“我就站在此處,等神君出手。”話語一畢,衆人便将宋景圍了起來,而沈凜的兩個分身則直接沖着柳叙白走了過來,伸手想要将他抓住。
柳叙白隻得一退再退,他看着兩個沈凜的分身,心似在滴血一般,若是不除掉宋景,這亂局就沒辦法終結,但是要他親手殺了沈凜,殺了這些從前一路陪伴他過來的故人,簡直比登天都難。
柳叙白作為靈魂碎片存在的時候,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這些人帶來的溫暖,雖然自己的本尊與他們并無交集,但是那些情誼卻不是假的,他深感五内。
“不要逼我,宋景,你不要再逼我了。”柳叙白已經在這一日痛失諸多,他不想再看到任何親朋好友淪陷在這場殺戮之中。
“這就是因果!你們一直恪守的天道!他們從與你結識那天起,就注定是這樣的下場!”宋景看着柳叙白痛苦的樣子,不由得出言補刀。
“每個人被既定了軌迹,既定了命運,誰也抵抗不了,就像你一定要入局,一定要為你所堅守的大道要奮不顧身。”
“那就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這樣高昂的價碼,柳叙白實在給不起,他猶疑着不敢提劍,任由沈凜的分身将他擒住,他都沉默不語。
“師兄!”淩靈看到柳叙白身陷其中,馬上感受到了危機,是哪裡出現了問題?為什麼不反抗?難道是因為七靈的壓制嗎?
淩靈将碧遊劍分化成子母雙劍,雙手分别持握,準備将束着柳叙白的兩具分身斬殺,但她還沒近身,柳叙白就一個轉身護在了二人身旁,淩靈剛準備開口說詢問,一擡頭就看到了分身的面孔,她心下一震,便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是分身,是沈凜的分身,是柳叙白最緻命的弱點。
淩靈也并非無情之人,之前通過沈凜之口他也知道這些分身為迎回柳叙白而讓出軀殼,也算貢獻良多,讓柳叙白動手殺了他們,這對柳叙白實在太殘忍了。
再觀柳叙白,他的狀況也并不樂觀,面色慘白如雪,定然已經撐到了臨界,而宋景又躲在這些人身後,殺不得,也救不得,這當如何是好。
正當這焦灼之際,一陣沉悶的轟鳴聯動大地的震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雖然天色依舊是被陰霧籠罩,但所有人可以準确的感知到,這密如鼓點一般的聲音來源,是在這霧氣之外的上空。
有人在外破陣?柳叙白有些驚喜,看來外面的人終于發覺了問題所在,開始嘗試營救他們了。
宋景也聽到了這聲響,臉色也開始陰晴不定,他封閉神州的法陣雖然能攔得住柳叙白等人,但是卻不一定能阻的了外面援兵的合理追擊,看來要速戰速決了。
他将所有的力道都布向上層的詭霧,霧層便開始下壓,幾乎已經沉落到了每個人的頭頂之上,墜落的黑屋團數量也急驟增加,所有人的抵抗都倍感吃力。
“回到天尊敕令内!快!”眼間辛夷等人維持不住,柳叙白趕忙出聲引導,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分身,心一橫,奮力掙開了束縛。
宋景賭的就是他的顧全之心,因為他明白,柳叙白甯可傷己也不願意傷人,這一點,柳叙白自始至終不曾改變,所以柳叙白轉過身,将自己的目标改成還在上下遊移的七靈。
扶光劍剛剛出鞘,宋景便發覺不妙,柳叙白又打算故技重施,以血祭之法解除七靈的融合,若是真如此,那就功虧一篑了。
宋景踏出一步,就發覺不對,因為柳叙白已再次轉過身,扶光劍也直逼他的心髒,宋景大駭,馬上退回到了人群之中,他的命彌足珍貴,已不容他重來一回。
“你比我想象的要怕死的多。”柳叙白嘲諷道,“躲在這群弱者之後,妄圖以他們保全自己。”
“你不是自命不凡,妄稱天道嗎?”
“時至現今,你不也需要依靠這些弱者嗎?”
“你以上位者的姿态審視衆人,卻沒想過你之所以能位居高位,全是仰仗他們嗎?”
“我知道你想與天道一較高下,但是你這幅心胸,實在難堪大任,即便成為了天道,這天下也注定不會太平。”
宋景似乎沒有想到柳叙白會在這個時候同自己說這些,他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繼而又回到了一貫的狀态,嘴角那時長挂着的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我不懂沒有關系,神君明白就行了。”
柳叙白沒有功夫琢磨他話中含義,而後冷然說道:“你想要七靈,就出來堂堂正正與我一戰,我們都壓上自己的全部,勝者帶着七靈離開,敗者,死在這裡。”
“我拒絕,這種比試對我沒有意義,我是小人又不是君子。”
“我知道,即便是被七靈牽制,神君的能力也足以斬殺我,所以我不會傻到和神君比試。”
“反正七靈融合在即,神君,你起碼已經喪失了一半的戰鬥裡,如果神君再對我出手,我保證會讓九阙城剩下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話音剛落,一隻半腐化的白尾雕便重落在了淩靈與柳叙白中間,柳叙白将淩靈推開,自身一躍,飛到了白尾雕的身上,劍鋒一立,便将它那已經白骨森森的脖頸斬斷。
待處理完白尾雕,柳叙白的身邊又聚攏了數十隻反舌蟒蜥,這種孽物一般是以群體狩獵的方式出現,一旦認準了一個目标後,就絕不放手,現在他們的目光停留在了柳叙白的身上。
柳叙白以劍為筆,在空中劃出一道符箓,指法三疊,将符箓推出,插立在四周,他雙目一擰,口中喝道:“起!”
八方的符箓立化八道豎放的彎月利刃,由外向内,彙心而聚,再他們合并之前,柳叙白一個蹑步搖升,腳下的反舌蟒蜥便被利刃切割成了碎塊。
似乎是被這邊的動靜所幹擾,魔獸與遊屍都逐漸向着柳叙白湧來,這樣的消耗戰對于柳叙白來說并不樂觀,他的力量不斷被七靈抽離,長此以往,恐怕自己會最先撐不住,淩靈也看出了柳叙白的不易,所以一直從旁協助。
二人吸引了十足十的火力,宋景看着眼前的場景心中生笑,因為七靈光球的形狀正在不斷變化,顯然柳叙白的神骨靈能很快就會虧蝕,他開始倒數,等待着柳叙白隕落。
正當他有些得意之時,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攥住,繼而攀付在他身上的手越來越多,他回頭一看,竟然是辛夷等人,方才因為将對敵的重心放在了柳叙白身上,所以九阙城的弟子們便松快了下來。
趁着宋景走神之際,辛夷等人便從天尊敕令中跑了出來,悄悄繞後到宋景身側,坪場上靈力波動較為混雜,宋景一時也沒能察覺他們的存在,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不要命了?”宋景冷笑着側眸觀望着辛夷,“就憑你們幾個,也打算殺我?”
怎料辛夷卻擡起頭,沒有理會宋景,而是沖着還在混戰的柳叙白與淩靈喊道:“師伯師姑,快啊!!”
還在空中的二人被這一聲喚住,紛紛回頭觀望,隻見九阙城的弟子們将宋景死死的牽制住,辛夷他們怕柳叙白他們有所顧忌,便将身上的靈力全數釋放開,多層靈能将宋景緊緊包圍。
“别管我們,快,殺了他!”辛夷的話讓柳叙白驟然反應了過來,他們這是自殺之舉,自己隻要給到一個火星,他們釋放出的靈場就會爆炸,到時候隻怕會屍骨無存。
“快啊!!師尊!”
“别猶豫!”
“來啊!我們不怕死!”
聲聲催促讓柳叙白不由的攥緊了手中的劍,他第一次感到浮光見得重量居然如此沉重,正當他搖擺不定之時,雷鳴一般的震響炸裂天際,原本停立在宋景身旁的異界分身們也開始出現了變化,他們學着弟子們的樣子,将宋景控制在原地。
“瘋了,你們都瘋了嗎?”
“趕快都給我松開!”
宋景咆哮了起來,顯然,這一幕并沒有出現在他的劇本中,他震氣幾次,都無法将身上的人全數推開,一人松開就馬上又有人補上,氣力不盡的弟子們則伏在宋景的腳下,将他的雙腿拌住,讓他不能行前一步。
其中沈凜的古恒分身更是借機将手穿過他的腋下,把他箍架了起來。
“琅環君,動手吧。”此言出自沈凜在琅琊的分身,這一聲直接讓柳叙白的眼淚開始肆意于面頰。
他微微一笑,從地上撿起了蕭止斷裂的紅昭,架在了宋景的脖子上,而後對這柳叙白又道:“别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