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琅環君也……”沈凜有些不敢講這話說出口,但是在他猶疑之時,阿肆卻笑出了聲,“逗你的,看把你緊張的。”
“那我們成功了?”沈凜對于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隻能抓着阿肆問個沒完。
“失敗了,這可沒有騙你哦!”阿肆聳了聳肩,但是臉上沒有絲毫的失望之意,她兩種完全不搭邊的狀态令沈凜更加雲裡霧裡。“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成功的。”
“你好好說話,别兜圈子了。”沈凜最煩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感覺所以口氣也變得急躁了起來。
阿肆也沒打算繼續打謎語,索性就将真相說了出來。
“好好好,我說便是了。”
“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說合适一點。”
“嗯……這麼講吧!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平行世界替換的計劃,辛苦你和琅環這麼玩命的陪我和宋景演戲。”
阿肆娓娓道來,這一切,都要從宋景來到夢間一方開始。
宋景在與阿肆打過照面之後,便說明了來意,那個時候,阿肆以為宋景會用畢生之力同自己要個說法,但是宋景卻說,他此番前來,一是為了見見所謂的天道,二則是,他要清還之前欠下的命債。
同樣的,阿肆也提出了平行世界替換的方案,這是作為母神的彌補,她想借着這個機會,将撰寫命途權利讓渡給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最合适的當然是宋景,但同時,犧牲的人,就成了阿肆本人,沒有任何可觀測的世界,那麼阿肆就會被人遺忘。
這一點,阿肆并沒有與任何人說起,可宋景卻直接通過自己的信息邏輯,将推算了出來,二人心照不宣,開始了自己博弈。
如柳叙白與沈凜擔憂一緻,他們所處的世界,已經是同位面的最高等級,輕易的替換,可能會導緻全員隕落,世界崩壞。
因為那個時候,被宋景修改過的世界,已經得到了部分觀測者的認同,而認同就意味着,這個世界已經不會被清算,頂多隻是低靡,所以重新來過,隻會适得其反。
他們的初衷是挽回那些逝者,更改既定命途,而并非讓更多的人陷于危難,但世界平替,要置換的,不是一草一木那麼簡單,風險也上升了好幾個度。
這與阿肆的本意就完全相悖,宋景直接否定了這個提議,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這個方案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廢案。
繼而,宋景提出了第二個方案,也就是柳叙白在阿肆的桌子上看到的那張紙條——注銷。
宋景在謀劃全篇之時,就刻意的在将這些死去之人的因果凝結在自己身上,每一個人的死去都與之息息相關,所以宋景給出的方案是,删除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迹。
宋景早在最初就做了設定,東主這個概念是宋景強行載入世界觀内的一個名詞,他之所以對外如此宣稱自己的是東主,是因為東主這個名詞之下,代表的着所有可以操控的命運的人,除了自己,還有阿肆和那些遠在天外的觀測者們。
觀測者對阿肆的期望構建了整個世界,而阿肆的部署又令宋景發生了覺醒,這是一個連帶關系,算下來,所有的節點都停留在了宋景這裡,隻要他背負起了這個名字,便成為了阿肆還有觀測者們的手中刀,同時也成為了這盤棋中最重要的棋子。
他的離開,便可推翻所有的設定,斬斷天道與世界的直接聯系,沒有宋景,二者之間便失去了唯一樞紐,這代表世間從未出現過東主這個概念,沒有所謂的命運操控者,最多隻是高維度的俯視。
如果植入的東主概念被消除,那麼天道殘留的運作規則就會自主運行,修複漏洞,所有因東主之名而喪命的人,便會随着宋景的死亡、阿肆的退位得以複生。
不會再有人因為主角命途而被牽制在原地,每個人都将成為獨立的個體,徹底實現人身自由。
抵消因果的方式,宋景也從一開始就想好了,那就是人屋,人屋并不是來複活那些已死之人,而是用來将玲珑匣内那些以凝露寒冰封存的屍體喚醒的方式,玲珑匣,就是最後的人屋。
用千百萬個分身,換回那些已經消亡的人們,這一舉動,何其壯烈。
當然,阿肆不是沒有反對過他的計劃,但是宋景卻說,這是最小的代價。
就如風花渡的長生一脈,偃師也到了最後終場收幕,宋景作為最後一個重明族,已經完成了與天命的抗争的使命,接下來的世界裡,不再需要偃師了。
而之所以安排滅世這樣的戲幕,原因有二,一則是柳叙白相較于沈凜而言,更加适合擔任編撰者一職但,這種權利無法讓渡,隻能奪取,換句話說,就是要柳叙白自主覺醒,所以隻有将沈凜逼入絕境,柳叙白才會絕地反擊,繼而激活阿肆放在他身上的神來筆,也就是當初寫下祈願後,阿肆未曾收回的那支筆。
編撰者的意志力需極為強盛,隻有得到了神來筆的認可,這權利才能順利的交出去,想要被認定,那撰寫者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破規則,這也就是柳叙白為什麼能在夢境之中使用現世的能力,因為那是他使用神來筆自己寫下的段落。
其二則是,滅世之舉可以完全摧毀夢間一方,這裡是依照阿肆的意志創造出來的世界,隻要此地還在,那麼她的設定将會一直影響着衆人,這個世界,隻需要她留下的規則,而不需要她的存在了,所以必須由柳叙白和沈凜親手毀滅這裡,才能達成最後的權利讓渡。
沒有此間束縛的阿肆,可以繼續創造其他的世界,而柳叙白與沈凜,則可以代替她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
柳叙白作為曾經的主角,他的存在,僅僅是為了監控世界的運作還有修複阿肆未能完成的漏洞,因為以柳叙白的性格,是絕不會為了一個人濫用職權,繼而颠覆整個設定,所以他的職能,更多是維護世界不崩壞,繼而以他們的真實生活,吸引更多的觀測者注視。
隻要還有人在觀測這個世界,那他們就不會褪色成為一個個冰冷的文字。
陽羨的出現,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插曲,但這也說明他們的戲足夠真實,就連遠在幾界之外身負守護之責的麒麟一族也感知到了他們的意圖。
這算是世界對他們的考驗,如果無法令麒麟一族屈服退避,那麼就代表柳叙白沒有這個資格接任,但巧合的是,柳叙白與玉卿樓有所來往,所以也算是劍走偏鋒完成了這次核驗。
所以,阿肆寫下的注銷二字,指的便是注銷宋景的存在,将他從整個世界中删除。
無論哪一個世界,都不會再有宋景這個人的任何線索與消息,甚至,不會再有人記得他。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這不公平!”沈凜義憤填膺道,九阙城的慣有傳統便是護短,在冷涼閣更是發揮的淋漓盡緻,現在宋景既然是他的師弟,他就要貫徹落實這一點。
“宋景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我何嘗不知呢?”阿肆無奈道,“這是他自己堅持的,我已向他再三确認過,他非常固執的要執行。”
“他之所以避開你們先來到夢間一方,就是為了謀劃這些,他說,觀測者們要看到的,是惡人受到懲戒,好人得以善終。”
“沒有人在意,他究竟是不是罪人,他的消亡,剛好可以迎合主流的審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樣也算是為新世界做出一些貢獻了。”
“他有話讓我帶給你。”
“他說‘沈師兄,如果可以,替我看一看魔宗升起的第一縷陽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