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上學都是就近,所以這幾個朋友都住在同一個行政區,柯家鳴遠遠看到區政府的建築,想起來陶凱家就在區政府後面的小區裡。
柯家鳴來得很早,墓園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一身寒氣地給媽媽把墓碑擦拭幹淨,收拾周圍長出來的雜草,把香火食物都擺好。
他也不知道掃墓該幹些什麼,用塑料袋墊在灌木叢旁邊的台階上坐下。
總是在影視劇裡看到角色探望去世的親人時在墓碑前和親人傾訴,柯家鳴之前嘗試過,說着了兩句自己就尴尬地笑了,墓碑上的媽媽好像也在笑。
在外人看來,柯家鳴絕對不是内向的人。
他愛好廣泛、溫柔風趣,也經常參加各種集體活動。
但柯家鳴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麼,随着年齡上漲,越來越喜歡安靜的獨處時刻。
不獨處也可以,就是要安靜一點。
香火燃盡,柯家鳴收拾東西下山。
下山就沒辦法打車了,柯家鳴從墓園坐公交下山,又在山腳轉車去高鐵站,公交站台一個人都沒有,柯家鳴看了下時刻表,應該是剛走一輛車。
等了很久很久,久柯家鳴手腳都冰涼了。
柯家鳴在站台旁邊吸煙角點了根煙,他穿着一身黑隐在茫茫霧色中,身姿挺拔。
陶凱一眼就認出來了。
“家鳴!”陶凱停了車降下車窗。
他們隔着一條馬路,柯家鳴揮揮手:“凱哥?”
副駕駛的車窗也降下來,陶凱媽媽笑着喊:“是家鳴嗎?”
柯家鳴趕緊滅了手裡的煙扔進垃圾桶。
“阿姨您好。”柯家鳴左右看看沒人,走到車旁打招呼。
走近之後看到陶凱爸爸也在車上,俯身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陶凱爸爸是從體制内退休的,平時就挺嚴肅,但今天格外嚴肅,看了柯家鳴一眼,“嗯你好。”
柯家鳴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了,讪讪一笑。
“别理他。”陶凱媽媽笑着,“家鳴怎麼來這麼早?”
柯家鳴如實說:“來早點人少,還要趕回去。”
“什麼時候回?”陶凱單手抓着方向盤,今天戴的是那副深玳瑁色的鏡框,顯得溫柔很多。
“不是說你要是回來了給我打電話嗎?我去接你。”
柯家鳴笑笑:“太麻煩了。”
說話的時候公交車到了,下來幾個人。
柯家鳴不太會跟長輩相處,便說:“我走了凱哥。叔叔阿姨再見。”
“家鳴要不等等我們送個東西馬上回來?去家裡坐坐。”陶凱媽媽說。
柯家鳴婉拒,“不了不了。”
陶凱媽媽還想再說,被陶凱打斷:“下次吧媽,家鳴回去還有事。”
“嗯。”柯家鳴笑着點頭,很禮貌,“拜拜。”
柯家鳴小跑着上了公交車,坐了左邊的位置,他看到陶凱媽媽一直在後座說着什麼,先是有點生氣,陶凱轉身說了兩句又笑起來。
她轉頭看公交車,柯家鳴把臉移開。
他們一家去探望陶凱的堂舅和堂舅媽。
陶凱的表姐嫁到了外地,隻有每年過年會回來。
陶凱算是擁有一個平淡幸福的童年,沒有什麼狗血的經曆,爸媽也對他很好,他自己也算乖巧懂事,從小成績好,長大之後還有了自己的事業。
他規規矩矩的,幾乎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所以這次出櫃父親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中。
“你别理他,讓他自己消化。”陶媽媽把一束黃色的玫瑰遞給陶凱,“拿着,一會兒給你舅媽。”
陶凱說好。
陶凱:“媽,你覺得家鳴怎麼樣?”
陶媽媽:“什麼怎麼樣?肯定好啊。”
“帥不帥?”陶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這還要問啊。”陶媽媽笑着看看小路旁的花,“我記得高中那會兒家鳴就是你們校草吧?”
陶凱:“嗯。”
“兒子。”陶媽媽歪頭看陶凱的臉,“你個書呆子還是個顔控呢?”
陶凱:“沒,不是那個意思。”
陶媽媽了然于心,“嘁,誰信啊。”
“就你還想追柯家鳴!”陶爸爸忽然在旁邊說了一句。
陶凱轉頭看他。
陶爸爸:“他一看就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白費心思。還特地回來說一堆亂七八糟的氣我。”
“你說什麼呢死老頭子!”陶媽媽站起來,“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兒子的嗎?”
陶爸爸哼了一聲,“你少看點那些小說電視劇吧,我看陶凱就是跟你學壞的。”
“我——”陶媽媽被堵了一句,自己确實一直愛看腐劇,緩了緩才說:“我都是自己偷偷看,哪有給小凱看!而且怎麼追不上了?你看他這次回來,帥多了,你根本不懂!”
陶爸爸:“我不懂?你知道柯家鳴以前的男朋友多帥嗎?那會兒……”
“爸!”陶凱苦笑不得,“家鳴不是那種人。”
他爸爸不屑地白他一眼,“你真想好了?柯家鳴爸媽都不在了,一個人生活本來就難,你别幹那些一時興起的事兒欺負人家。”
“小凱不是那種人……”陶媽媽聲音不斷變小,似乎也有這個擔心,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陶爸爸以前在教育局,媽媽是老師,柯家鳴是貧困生。
他們都知道柯家鳴爸爸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意外去世了,爺爺奶奶對他不好,媽媽帶着他回娘家旗山來,但麻繩專挑細處斷,外公外婆媽媽都接連去世,柯家鳴十五歲就成了孤兒。
就連愛情都不眷顧柯家鳴,高二那會兒實驗中學的一個學長追求柯家鳴,鬧得對方父母找到學校來,盡管是反對學生的早戀的老師也可憐柯家鳴。
“這不是什麼時髦的事,現在的年輕人對感情太輕浮了,這不光是愛不愛的問題,社會的壓力——”
“想好了。”
陶凱看着爸爸:“爸、媽,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