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雖然已經八歲,但不知為何,身形并不随着年歲漸長而拔高,如今和他六歲時也幾近毫無變化,這也曾把他爹愁壞過,但轉念一想,這樣顧安小丁點兒的童年生活不也就變長了?便又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可小小顧安心裡還是十分膈應自己長不高,長不壯的身體的。
他憤恨的站在被打的偏僻巷子裡,沉默了好久,才低眉耷眼的一步一步走回剛剛挂上顧字的顧家小院,那腳步之沉重,如同挂了千斤重的石頭般。
回到家,顧令之正幫忙收拾着久未住人的小院,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頭一看,便見幼子緩緩踏着步子走進來,頭低的都看不見臉了。
“怎麼,外頭不好玩?”顧令之頭也不回就知是小顧安回來了。
顧安沒回他。
“說話。”顧令之頓時威嚴起來,揮舞雞毛撣子的手也停下來,蹙起的眉頭仿佛能夾死蒼蠅。
顧安委屈巴巴的擡起臉來,顧令之卻是哈哈大笑看他滿臉淤青,他問怎麼了,聽顧安磕磕巴巴說完後嘴巴咧的更大,帶着嘲笑道,“活該,連兩個小姑娘都打不過,你也隻會窩裡橫。”
顧安就知道爹不會幫他,哼了哼就氣沖沖的回到他的小屋子去,看着那空曠曠什麼也沒有的屋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麼要搬家嘛!明明在京中誰都不敢欺負我,怎麼到這裡連死丫頭片子都敢打我了!我爹可是大将軍哎!我大哥,我二哥,我三哥,都是個頂個的大将軍呢。
外頭,顧令之背手而立,看着遙遠的北方,交代到:“阿遠,這裡就都交給你了,我明日就要啟程回京了。”
“老爺,這麼急的嗎?”阿遠捧着手焦急的問。
顧令之已經四十多歲了,他年近四十得一幼子即顧安,怎能不心疼,但皇令如山,他一朝為官便身不由己,他搖了搖頭,“不知阿勇此戰如何,我有些憂心。阿遠,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在此好好照顧平安,切不可讓他有半點差池。”他内心搖擺不定,隻希望自己所有的顧慮都隻是杯弓蛇影。
随後又交代了些此次隻當隐居,切不可讓顧安四處宣揚,衙中已托人辦好等,就拎上一應在五芳齋買好的吃食去了街上和街坊四鄰走動。兩鬓生了斑白的将軍軟下臉來,一位一位的拜訪,又問了家中是否有小子姑娘,道有的又附贈上一些京中帶來的小玩意兒,于是這陌生的一家子便很快打入了這片遠離京城紛雜的人群之中。
最後,顧令之專門去了阮家拜訪了一趟,他“蹬蹬”叩門,隻見門很快開了,卻沒見到守門人。
“這兒呢這兒呢!”阮久久插着腰看大門前皺眉帶兇色的中年男人。
顧令之愣了一下,聽聲尋人,這才發現源頭竟在腳下。他低下頭來才發現是個可愛的小不點,忙溫聲到:“你家大人呢?”
“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的!”小姑娘奶生生的道,擺出一副大人模樣。
顧令之一生戎馬沙場,又生了四個小子,頭一次見一點兒也不怕自己的小姑娘,笑着蹲下來道:“我是你家隔壁新搬來的鄰居,”說完又指了指那剛挂上去的顧府牌匾。
久團子探頭一看,臉色一變的捂住嘴巴,她想壞了,那個傻子給他爹告狀了,怎麼辦怎麼辦!她手腳頓時不知道往哪兒放,不知道爹娘知道她欺負新來的鄰居會是很生氣還是非常生氣,大大的瞳仁裡似乎已經倒映起了顧爹顧娘的無敵混合雙打場面。
顧令之看小丫頭臉色變成害怕,又變成驚懼,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怎的,那牌匾還比自己可怕不成?
阮久久決定機智的撒一個小小的謊,她信誓旦旦的對着顧令之道:“我家大人不在家,你和我說,我一定轉告給我父母!一定一定決不食言!”
這樣的小把戲久經沙場的将軍不至于瞧不出,聯想到自家小子适才的告狀,便也猜到其中緣由,便暗自發笑這小姑娘真是個機靈鬼。
他蹲在台階上,和小小的阮久久持平,将手上一應吃食擺出,又掏出稀奇玩意兒給阮久久看,“叔叔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拜托你一件事,若你答應,這些東西任你挑選可好?”他循循善誘。
那籠蓋子一揭開,馨甜的香味便往久久的鼻子裡直沖,她當然認得出來那是五芳齋的點心,那可是每年隻有生辰時才能吃的點心!
“答應答應。”
還沒等顧令之說完她就小雞啄米般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