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老實說，齊修遠覺得有點奇怪。在他看來，成年人之間叫“哥哥”，大概是有點暧昧的情愫在的。齊修遠有一堆弟弟妹妹，親戚家的熊孩子，他們隻有在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會叫他“哥哥”，長大後就不那麼叫了，叫“哥”，或者幹脆叫名字。

“哥哥”，這是齊修遠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有成年人這麼叫他。

嚴格來說，也不是第一次。

他年輕時也曾混迹于網絡，認識很多同齡或不同齡的男女，也有男孩或女孩叫他“哥哥”，他會在察覺到對方那難言的小心思後及時撤離，因為他無意，自然就會選擇不回應。方意也曾開玩笑叫過他“哥哥”，但那隻是打趣，或調情，總而言之，“哥哥”，出現在成年人的口中，大概就是一種情趣吧。

齊修遠敏銳地察覺到陳星今晚的異常，要不是早知道他的性取向，或許他根本不會往這個地方想……現在怎麼辦？

還真難辦啊。

借由漫天的星光，齊修遠看清了夜色之中陳星的臉，他很白，白到有些發光，單純站在審美的角度來說，陳星是好看的。并且他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瓜子臉，大眼睛，皮膚很光滑……齊修遠不由回想起剛才喚醒他時指尖的觸感，又滑又軟，讓他有種會把他的臉劃傷的錯覺。

一時間，齊修遠心中産生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麼，虛無缥缈的，讓他捉不住，也辨不明。

這樣的凝視自然會被察覺，陳星回望過來，問：“怎麼了？”

那雙大眼睛因為疑惑而愈發的大了，裡面散發出星星點點，像水又像霧的光。這樣單純、好像未經世事沾染的眼睛讓齊修遠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保護欲，如果能一直這樣天真就好了……幾乎一瞬間，他回過神，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可笑，這是什麼，男人的自大嗎？看到一切脆弱的就想拯救，一切單純的就想保護，那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齊修遠迅速調整好心情，收回視線，說：“沒什麼，你看，流星又來了。”

淩晨四點，流星越來越多，幾乎到了一分鐘一顆的程度，兩個人都沒說話，靜靜看着熱鬧的夜空。

真美好啊。陳星感受着身旁齊修遠的存在，忍不住地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秒，即使他們的心思各異，那也沒關系，在一起就好了，他沒有特别奢侈的願望。

看了一會兒，顧主編也出來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倆身後：“真浪漫啊。”

陳星讓這動靜吓了一跳，手裡的杯子都差點扔出去，齊修遠也被吓得不輕，轉過身埋怨道：“你怎麼走路不出聲的啊！”

顧主編咧着嘴對他笑：“我在後面看了有好一會兒了，你們倆的氛圍讓人不忍心打擾。”

齊修遠：“……什麼氛圍？”

“歲月靜好的氛圍。”顧主編是很單純的，看不出兩人之間暗流湧動的基情，他在齊修遠身邊坐下，忽然歎了一口氣，憂愁地說，“不知道小豬今天有沒有被我打動。”

齊修遠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看小豬女士很為你動容，放心，沒問題的。”

“那我現在要叫她起來嗎？看流星。”顧主編說，真的有點猶豫不定，怕影響别人休息。

“别叫了吧，我看她有點熬不住，一直在說累。”

“那行吧。”顧主編說，看着沉寂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星有種被打攪的感覺，他和齊修遠好好的……這麼想有點不太道德，但他還是覺得顧主編充當了電燈泡的角色。沒辦法，就這樣吧，兩個人是看，三個人也是看，人多還更熱鬧。

過了一會兒，陳星又想起來齊修遠一夜都沒睡，真的不會困嗎？他推推齊修遠，小聲說：“你困嗎？要進去睡一會兒嗎。”

“我不困。”齊修遠說。

顧主編這時候插嘴了：“老齊是熬夜小能手，沒人能熬得過他，精力太旺盛了。我記得我們那年去草原，也是晚上露營，說好輪流休息的，老齊硬是一夜沒睡，白天還開車，我們都以為他是超人呢，結果回酒店睡了一天一夜，小顧吓死了，哭着打電話叫救護車，哈哈，然後老齊自己醒了，跟趕來的醫護大眼瞪小眼，哈哈哈哈。”

小顧，又是這個名字。陳星不由問：“小顧是誰呀？”是剛剛齊修遠說的小顧嗎？

“是我那不省心的弟弟。”顧主編說，歎了口氣，“都離家出走快一年了，我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啊？”陳星震驚，“他多大了呀？”

“看吧看吧，連小朋友都知道這把年紀了還離家出走不像話。”顧主編重重地，又歎了口氣，“随他去吧，早晚有一天會收心的——老齊，他跟你關系最好，這次出去連你也沒通知，是不是真打算抛棄我們了啊？”

“不知道。”齊修遠說，他是真的不知道，小顧雖然表面上看着乖巧，實際上挺野的，要是存心想失蹤，沒人找得着他，“不過他之前說過想去南極，可能真的去了吧。”

“去南極？看企鵝嗎。”陳星好奇地說。

“也許吧。”

幾人都不說話了，靜靜看着天上的流星。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微微亮了，陳星貼着火爐還是冷，并且困，長長地打了個呵欠。齊修遠聽見，立刻問：“困了？”

“嗯。”陳星揉揉眼睛，有點坐不住了。

“那再進去睡一會兒吧？”齊修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