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後的陽光好像有點褪色,一點都沒有火燒的樣子,綠葉鑲了金邊挂在窗戶外面晃晃。
溫慈不記得是樹還是藤蔓,反正風吹不進來密閉的房間,他也走不出去。
‘終于死掉了。’
因為某些人對長生奇怪的執着,溫慈的誕生并不純粹。
他們會剃掉他的頭發檢測大腦,抽他的血化驗。
被抓到這裡半年多了,那些家夥沒有一點進展,溫慈的身體也堅持不下去了。
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十分微弱,即便是死也不會引起波瀾。
倒是靈魂看着病床上正在被處理的自己時,莫名可惜。
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就應該在失去決定權前就刀了自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好醜啊,沒有頭發,鐵青的臉上有大大小小塊狀疤痕,像鬼一樣。
他知道自己的皮囊是漂亮的,在還有行動能力的時候所有人都說過。
不過研究員覺得他身上每一寸都有研究價值,所以臉上被取過皮後疤痕就留下了。
“溫慈,20歲,病因器官衰竭。”
忽然他旁邊出現白色顆粒形成的煙霧,漸漸形成一個長相有點奇怪的家夥,一定要說的話,像是人類西裝版無毛貓。
他說他是引路人,指引靈魂去往栖息之所,并且還原了溫慈生前健康的模樣。
神奇,他又漂亮了,不過還是保留了部分被實驗侵染的痕迹,比如黑不起來的頭發。
“看什麼?走了。”
“哦,好哦。”
溫慈跟着引路人還哼着小調,一點看不出是個剛死的。
拜托,一定要頂着死人臉和秃頭去投胎的話,他真的會哭死,能恢複他容貌的一定不是壞人。
引路人帶着溫慈去往往生車站,這是一個完全白色的空間,像是幾十年前剛開始運行的那種車站,讓溫慈原本在人間偏淡的頭發也顯得沒那麼突兀。
他們在等黃泉列車時,引路人多瞥了他幾眼,好奇問他:“你怎麼是藍色的頭發?都病那樣了還有心情染頭?奇怪,就算是染頭我也應該能修複的。”
“……”溫慈笑了下,手指圈圈鬓角的頭發,“沒有啦,被迫的永久染色。”
鬼差都無法影響他的身體,那些人的實驗或許真的有些東西。
列車久久沒來,他想到處轉轉,引路人撐着下巴坐長椅上看他:“有什麼好看的,這兒也沒别人,而且往生車站就這麼巴掌大點地。”
“為什麼?是死的人太少了嗎?”
“……你瞧瞧,你瞧瞧說的是什麼話。”引路人差點被他這句話給噎住,緩了好半天。
溫慈将一縷頭發别在耳後:“我就是随口問問,不然難道是經費不夠?”
引路人沉默,大大的沉默。
他沒管溫慈要參觀什麼,反正來了這裡沒有他帶路是出不去也進不來的。
溫慈順着走道往下,站台就像是複制粘貼出來的,一截一截的相似。
頂棚上堆了很多不紫的紫藤花,原來不止車站褪色,花也褪色。
他想着再走過一個柱子就回去,卻沒想到下意識的偏頭讓他看到了這裡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人。
是人類,不是人類動物版。
男生的長相乖巧,年紀不大,眸子灰灰的像是看不見,但他精準抓住了溫慈的手腕,将他拉到柱子後面引路人看不見的地方。
溫慈撞進他懷裡,對方的聲音低啞溫和,就像是要說情話時那種暧昧。
“好久不見。”
他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引路人叫他的名字。
眼前的男人瞥了一眼那個方向,然後立刻捧起他的臉落下一吻,虔誠閉上眼睛,絲毫不掩眷戀。
随後溫慈看到他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散,如同沒有實體的靈魂,随手能揮動的煙霧。
剛好引路人過來找他,見溫慈垂眸發呆就拍了拍他:“想什麼呢?車快到了你别跑太遠。”
溫慈回過神,點頭露出笑容:“好。”
木頭拼接成的指示牌很快亮起紅燈,一輛白色的火車停在了站台前。
引路人站在檢票口,将手裡本子上溫慈生平的那一頁撕下來,幻化成了一張老式車票交給了同樣好像是無毛貓品種的檢票員。
通過檢測後,列車的門為溫慈開啟,引路人和檢票員朝他摘下高禮帽鞠了一躬,笑容燦爛:“之後的路會有人指引,祝您未來幸運。”
“謝謝。”
溫慈最後看了一眼剛才自己待過的那個柱子,沒有任何人,幾乎讓他以為一切是幻覺。
他回頭踏上列車。
溫暖的氣息讓冰冷的靈魂終于有了實感。
木質的地闆和隔間,踩上去還有點嘎吱嘎吱響,走道很窄,最大隻供餐車過,套間都在一邊。
從窗戶往外看什麼都看不清。
列車開啟後迎面走來一個列車員朝他招招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