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通話的瞬間,苺谷朝音臉上的神情立刻就變得柔軟了下來,連語氣都染上了溫和的意味。
“英國那邊現在是下午吧?你不用上課麼?”
通話的另一邊,有着茶發的少年靠在窗台邊上,背後是滿目紅楓,發紅的葉子被風吹落,簌簌落在他的腳邊。
白馬探低頭,忍不住扯開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剛剛幫蘇格蘭場解決了一起案子。”他漫不經心地一筆帶過,“剛剛上推刷了一下,發現你的簽售會出意外事故了?有工作人員對你使用暴力?”
在白馬探看不見的地方,苺谷朝音聳了聳肩,“算得上是使用暴力吧——不過是未遂。”
“噢。你是故意的,”白馬探挑起了眉,語調中帶上了一點調侃的笑意,“以前你就喜歡用這一招。”
“是啊,這麼熟練的招數當然要好好使用了。”苺谷朝音也笑着回答,沒等白馬探答話,他沉默了兩秒才接着開口,“你在英國一個人沒問題吧?不打算回日本了麼。”
白馬探故意用上了顯得略微誇張的語氣:“我都在英國一個人生活快六年了,每次都問這問題,你不覺得很沒有必要麼?”
“因為擔心你,”苺谷朝音在和白馬探說話時向來打直球,“還有……對不起。”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在通話另一端有些微不可聞。
白馬探歎了口氣:“都說過沒什麼了,我在英國很好,有保姆有管家有司機,我還能活的不好麼?而且,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要跟我道歉,照顧我不是你的義務。”
苺谷朝音沉默地聽着他說話,少年清亮的聲線可以壓低了一些,意外地讓人覺得溫柔。好聽的語調從聽筒的另一端穿過來,酥酥麻麻地在他耳邊響起。
從很小的時候起,苺谷朝音就是在英國生活的。
他的父親将他托付給了當時還不是警示總監的白馬警官,為了保護唯一的孩子的安全,白馬警官将苺谷朝音送去了英國,和白馬探待在一起。
白馬探是重要的弟弟,但他選擇了繼承亡父沒有走完的道路,選擇了回到日本,隻留下當時不到9歲的白馬探留在英國。
按理來說他是不用擔心的——因為白馬探是個天才。
他天生就很聰明,在五六歲的時候就能理解高中乃至大學時的知識,為了不被小自己六歲的弟弟對比地太過丢人,苺谷朝音一直特别特别努力,想要追趕上天才的腳步。
小的時候白馬探甚至開過玩笑——即使不聰明、不是天才也沒關系,光靠臉的話一定能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将自己養的很好。
結果一語成谶,苺谷朝音真的出道了……可他一開始明明隻是想當個卧底而已。
也許是為了轉移六年前這個話題,白馬探立刻就問起了另一件事。
“他還好吧?”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白馬叔叔一直很好,放心吧。”苺谷朝音回答。
“你做着那麼危險的事情,是他照顧你還差不多。”白馬探無奈地說,“再過兩年……高中的時候,我就回國。”
“好。”苺谷朝音這時才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等你回來,我去接機。”
“算了吧。”白馬探立刻拒絕,“你真要出現在機場,該被接機的那個人就是你了,我可不會和你一起從粉絲裡擠出去。”
他的語氣停滞了瞬間,又陡然變得鄭重了:“要小心。”
不管是作為偶像,還是作為卧底警察。
“我明白。”苺谷朝音回答了簡單的三個音節。
通話在彼此默不作聲的默契之中挂斷了,苺谷朝音盯着那個号碼看了一會兒,才将手機熄屏。
房間内的隻亮着一盞台燈,苺谷朝音緩緩轉頭,看向窗外明亮的夜色,明淨的窗玻璃倒映出閃爍的霓虹燈和他的臉。
那是一張無可挑剔、即使是讨厭他的人看到了也會不情不願地誇贊一句的好看的臉。
最開始拿到梅洛這個代号的時候,苺谷朝音還不太理解BOSS讓他出道是為了什麼;等時間一長,他就明白了過來。
大概是希望能通過他來掌握輿論——但充其量隻是一次嘗試罷了,組織在政界、商界全都安插了人,他隻是最受一般民衆矚目的娛樂圈的一環。
而對于BOSS來說,如果成功了,以後他當然能派上用場;可即使失敗也不會太心疼,折損一個代号成員而已,對組織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損失。
所有代号成員,都隻是那位先生實現自己宏偉目标的工具而已。
而他、降谷零、以及諸伏景光,還有他在卧底行動中死亡的父親,前赴後繼的都是為了親手掐滅那個目标實現的希望,将這個衍生着黑暗與血腥的組織從肮髒的地下徹底揪出來,在陽光下接受審判。
腳步聲驟然響起,接着的是開門的聲音。
氣氛被瞬間打破,苺谷朝音面無表情地擡起眼睛,從梳妝鏡的倒影之中盯着推門走進來的西野女士。
“下次能不能敲個門?”
“如果那位先生在這裡的話,我一定會的。”西野女士回答——這要是不敲門,誰知道黑/道大佬在和他的小金絲雀玩什麼play?
苺谷朝音顯得十分無語:“……那位先生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會說出這種話,很顯然西野女士頂多隻是個外圍成員,連代号成員預備役都夠不上格。
然而這話落在西野女士耳中,就變成了另一個意思——那位先生隻是把他當金絲雀寵着而已,怎麼可能會大方地露面呢?畢竟隻是情人關系罷了……
怪不得彌良這麼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