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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醫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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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186年 6月21日

時間:0815

麗貝卡記得她從地下一層的樓梯口探出腦袋時極度恐懼的感覺,然而這攥緊她心髒的恐懼随着她看到攀附在電梯門上方的灰鐵時消散大半。

塔内的地下一層放置的設備讓她更好掩蓋身形。她在間隔中穿梭,片刻後才聽到對方發出幾乎稱得上是惱怒的嘶鳴,覺得心裡痛快了幾分。鐵灰色的影子順勢從電梯處彈開,快速移動着,陰影投射在地面和機組上,愈來愈大,愈來愈近。

但仍然慢她一步。

麗貝卡精準鎖定了據她最近的管道進口的位置——一個彎腰就能鑽進去的圓形通道,覆蓋着槳葉狀擋闆。她單手扯開遮擋後直挺挺地撲了進去,肌膚和管道内壁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她掙紮着前進,盡可能的護住傷口。

鐵灰色異形同樣擠入管道,窮追不舍。麗貝卡身後利爪和金屬碰撞發出的刮擦聲不絕于耳,低沉的、愈來愈近的呼噜聲令她頭皮發麻。

它爬的吃力一些。用吃力形容這種身形流暢、為追逐和掠食而生的物種可能有些奇怪,但它那時的确是這樣,麗貝卡在心裡微笑,誰讓它喝西北風都能長大。

交錯的管線往四面八方延伸,在她腦海中搭建起一個立體的逃生地圖。感謝她總是那麼野蠻、随心所欲,住宿區以外的管線并非殖民地的每個孩子都敢往裡鑽,或是敢經常鑽。她沒有試圖回頭确定灰鐵的位置,她隻要知道自己在哪裡就好。

馬上就到了。

她掀開了下方的一個栅格闆,撲騰着把自己從管道裡傾倒入一個寬敞且有照明設施的空間,這裡便是地下通道的一部分。她跌坐在地上,不敢多喘一口氣,便立刻起身,盡可能的大步奔跑。她位于大氣處理塔和殖民地中央區域之間,她就快要回去了。

痛楚啃噬着她的理智,無需再刻意壓低聲音,她本能的吐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再堅持一下……

她聽着栅格闆被剮蹭挪動的聲音,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四方開口處。就是這裡,麗貝卡低頭、彎腰、探出手臂,小腿發力。

她奮力将自己全身送入這個狹小的地方,精神緊繃下爆發出低吼,緊随其後的便是一隻修長的利爪,麗貝卡很熟悉,掌心處長有角質層,像貓趾底的肉墊。它就是借助這個,一次又一次,悄無聲息的接近她。

它離得很近,但沒有抓住她。

利爪隻來得及輕掃過她裸露的腳底,麗貝卡便抽身而去。

這裡它進不來。

麗貝卡再次微笑。

但她沒有停下,依然拼命的向前爬動試圖遠離某個猙獰的怪物。身後傳來大力敲擊金屬内壁的聲音,被緊實肌肉包裹的手臂此刻洩憤般往通風口處砸去。

麗貝卡微微喘氣,她開始活動身體,試圖分散被令人窒息的記憶裹挾的痛苦。隻有小小的一點疑問仍盤踞在她的心中——這種惡毒的掠食性生物也會有情緒嗎?

*

醫藥室鐵架子旁的辦公桌上矗立着一台機箱外殼已經老化磨損的機器,外接顯示屏沒有圖像顯示,四方的黑色屏幕中框着一張尚顯幼稚的面頰。在它身側則是一扇灰白色的探測門,上方的指示燈閃着紅光。

這是一台被淘汰了許多年的機器,比麗貝卡還大了幾歲,它已經不再适合承擔複雜的工作。而旁邊的探測門則是用于核驗從殖民地以外的未知區域歸來的探險者是否攜帶被污染的物品,以及他們的健康狀态。

阿克隆的地球化工程完成大半後不再需要數台探測門同時工作,它便被安置到這裡,現在這組勉強能夠運轉的機器可以用來檢測患者的基本健康狀況,以及檢索藥品編号。此刻麗貝卡站在老舊的機器跟前操作着,屏幕中映出的小臉眉頭緊鎖,她有點惱火的給了這個鐵殼子幾個耳光,不明白它為什麼沒有反應。

已經八點了。

她确認時間時幾乎被吓了一跳,看着身旁還在汩汩往外冒水的水龍頭,麗貝卡意識到她是在沖洗創口時昏了過去。

但願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沒有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

幾小時前不斷沖擊她神志的痛楚此時已經轉變為一種尚可以忍耐的疼痛。她轉動手臂,認真的盯着創面研究了一下,确定手臂并未直接接觸到酸血,暴露的肌膚出現大片紅腫并開始蛻皮。手掌外側剮蹭到的微量酸液早就反應完了,接觸部位呈現出一種灰白色,留下點狀潰瘍。

她的胳膊基本無法再進行大幅度的動作,被殃及的小指也不能彎曲。她輕輕抽吸,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這種程度的傷還不至于讓她送命。

起身後麗貝卡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台機器,這也是她借助管道來到這裡的原因。再次将創口沖洗幹淨後她慢慢走到近前,開始試着啟動。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傷口,麗貝卡垂着眼眸,用左手點觸屏幕,這種腐蝕性的血液留下的痕迹倒更像是化學灼傷,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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