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尚一進屋，便直沖向沈守玉的床榻。牧雲格和沈和見狀紛紛退下。
他一把握着沈守玉的手，焦急地問：“貴使，你怎麼了？你可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呀，沒了你，我們怎麼和大明和談。”
他本以為說完這話沈守玉會醒，卻發現他還是緊閉着雙目。他也不戳穿，而是轉頭看了看，發現兩個侍從一個都沒少，便直勾勾的盯着牧雲格。“和談時，是你吧？”
這一句雖問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但是個人都明白怎麼回事。沈和更是把牧雲格往前推了推，“是她。”
一聽這話，在床上裝死的沈守玉一聽不得不醒了。用他那還在蘇和尚懷裡的手，扯了扯蘇和尚道：“是蘇禅師嗎？是蘇禅師嗎？”
他這一醒，蘇和尚果然回過頭去看他，“貴使，吉人自有天相，你終于醒了。”
沈守玉搖搖頭，“我知道是蘇禅師救的我，要不是蘇禅師我早被壓死了。蘇禅師救命之恩，小弟定當舍身相報。”
“貴使，言重了。”蘇和尚一邊應付着，一邊回頭瞟了一眼牧雲格。這個小厮長的尋常，看着還膽小，低着頭都不敢看他。
“那日，那些話，是貴使教你說的？”
這話一問，沈守玉愣住了，腦袋裡盤算着這個炸彈他是接是不接。
牧雲格卻想的通透，淺淺笑了笑。那日提到利用兩個港口的信息差和提到的菲島的港口，的确應該是沈守玉這種商路廣泛的大行商才能提的出的。便點了點頭，“是老爺事先教奴婢的，讓奴婢找機會說與先生。”
她這番低眉順目的模樣的确讓沈守玉不敢認。美人如此，沈守玉豈能無情，他心一沉，雙眼一閉，眉頭一緊，心道【這鍋已經砸我頭上了，是一定要我背了，是吧？】。
“蘇禅師有所不知，他們本就覺得我事事以和談為先，是向着日桑國。那參我的折子早就送到北京了，所以有些話，我不方便說。還好這小子還算伶俐，讓他做我的口舌，也好替我擋擋這朝堂的風雨。”
此話一講，蘇和尚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原本以為沈貴使隻和日桑國做生意，沒想到和菲島的西班牙人也有生意。”
沈守玉瞪了牧雲格一眼，笑着對蘇和尚道：“做的不多，但他們出手算大方的。聽說，他們不知在什麼地方搞到了銀礦，最近越發大方，生意做起來也就不難了。”
“銀礦，我們也有，若日後我們和談成功，我們和沈兄的生意也可以越做越大的。”
蘇和尚這話讓沈守玉和牧雲格的眼睛一亮。
但很快蘇和尚眼神暗淡了下來，“可惜和談擱置了，這戰火看來不可避免。剛剛小西将軍已經派軍去質問李若松，為什麼打跑了這好好的和談。可惜他，”蘇和尚痛苦地搖了搖頭，“避而不見。”
這話說的語重心長，誠意滿滿，卻讓牧雲格和沈守玉内心作嘔。但高超的表演藝術家沈守玉怎能錯過發揮的機會。扶着看似要疼死他的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控訴道：“他們一心隻想殺人立功，往上爬，哪裡管小民的死活。特别是那李若松最是擅殺人，何止小民連文臣都不放眼裡。遠的不說，近的宋應元，他幾時把他放眼裡。”
蘇和尚一下來了興趣，“他們文武不和？”
沈守玉覺得鈎子下的不錯，“你看我們和宋應元都在呢，李若松的炮不是還是朝這裡打。我看那姓宋的也不比我們好到哪裡，狼狽得很。”
這話不假，蘇和尚見識到了。心下有了計較，也就不表了。他轉頭看了看牧雲格，對沈守玉道：“我見她那是還真是伶俐，遇大事也不慌。”吸了一口氣道：“和現在不太像，現在有些……”
沈守玉一聽冷汗一陣一陣的看着牧雲格，卻見她已經在蘇和尚背後抽出了那把熟悉的刀。急的沈守玉嚷道：“蘇禅師你也看出來啦。”
這一聲高聲叫嚷，吓了蘇和尚一跳，剛想搖手說什麼，卻被沈守玉搶了先，“她”。
沈守玉剛說了一個字，便卡住了，眉頭鎖得死死的，搖着頭。就在突然覺得自己黔驢技窮之時，腦袋又突然好使了，很快接了下去。“他是我們鄉下一個神婆生的野種。神婆整天神神叨叨的。你看，這孩子有時也颠三倒四，神神叨叨的。蘇禅師，什麼茶葉占蔔，虧你信她。”
牧雲格氣得生生地吸了口氣，要不是蘇和尚及時回頭，她那刀定已經指向沈守玉了。
蘇和尚憐憫地看了看牧雲格，搖了搖頭，顯得極為可惜。回頭對沈守玉道：“你别說，她上次猜的還挺準。這次她一說李若松，那李若松的炮彈還真來了。”
沈守玉心下甚苦，但面上還得假笑已迎，本以為這次便這麼過去了。那蘇和尚卻突然拉住牧雲格的手，“你說說，他們這次誰會獲勝，誰會是平城的主人？”
沈守玉覺得這個問題不算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然得說是日桑。但他一想，一個大明人盼着日桑赢，有些假意逢迎些。
牧雲格卻笑了笑，“這平城不是有主人嗎？”
這個反問讓蘇和尚和沈守玉都眼睛一亮。
蘇和尚讪笑了笑，眼睛一轉，眼下平城日桑的，這是在說日桑将會獲勝？
沈守玉知道蘇和尚會這麼想，心裡簡直想為牧雲格拍手叫好。讓敵人去浮想聯翩吧。這平城是新濟人的，新濟和大明的必将重新奪回平城。
……
和談當晚，明軍大營燈火通明，烏壓壓的全是人，渾濁的空氣中他們激動地交談着。
李若松起身高呼：“衆将士聽令。”
簌簌聲下，營中的人跪了一大片。匍匐在地的他們内心激動，用低沉而澎湃的呼吸等待着他們的使命。
李若松睥睨那一個個拱起的脊梁，滿意的點點頭。江甯立刻展開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