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負重傷的李若松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見到了秦慕琅,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他重重的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發現是她,這不是幻覺。
秦慕琅自然是見到他的,鼻子一酸,一行淚便直接流了下來。
李若松知道他不該,但激動的他還是不顧劇痛,翻身下馬沖向她。他最見不得她流淚,想着至少要把她的淚擦掉。卻見她抖了一下,退了一步。
那一步仿若讓他們遠隔了千山萬水。她低頭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不敢再看他。
李若松感到些許不對,剛想問怎麼了,卻見她擡起手中的軍令。
“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李若松聽令……”
秦慕琅低着頭把自己藏在那軍令紙下。但她能感受到李若松心破碎的瞬間。終于,她忍不住擡眼看他,隻見他臉色蒼白,眼神帶着憤恨地看着自己。
就一眼,秦慕琅的心立時碎了一地,淚水雖肆虐,但她還朗聲道:“軍令如山,李将軍若違抗軍令,當軍法處置。”
李若松聽後冷笑一聲,“難道你還要了我的命不成?”
秦慕琅千算萬算,居然沒算到她和李若松會有這樣的場面。事情還要從她吐出和談二字說起。
沈守玉不解,“如今明軍勝券在握為什麼還要主動找日桑軍和談?”
秦慕琅不想解釋太多,“自然不能主動,而且你去,似乎有些不合适。”
這話一講,沈和第一個不幹了,“當然不合适,眼下什麼情況,讓我們去日桑軍營送死嗎?”
秦慕琅笑了,“沈先生,作為使臣,你是聯系兩國的紐帶,眼下若你為日桑人謀了一條生路,你說日後他們會怎麼謝你?”
沈守玉雖聽着誘人,但還是冷哼一聲道:“我替日桑人讨命,也要你們肯給才行。眼下你們勝券在握,你們會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嗎?”
“會,我會極力勸服宋應元和李若松給平城内的日桑軍活着出城的機會。”
“此話當真?”
見沈守玉有些信的樣子,沈和直接揭穿道:“他們會聽你的?真是見鬼了。”
秦慕琅自信道:“給敵人留條活路,便是給自己留條活路。自古有之,不是嗎?沈先生。”
以沈守玉的人生經驗,聽出了一種鳥盡弓藏的味道,他的确心動了。他雖猜不透秦慕琅這鬼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他信秦慕琅的藥李若松和宋應元定會買。很快他憂心地看看四周道,“我們如何出去。外面這情況我們也出不去呀。”
這點戳中秦慕琅,她愁正是此,以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自然走不到李若松或者宋應元面前,怎麼辦呢?
她這一無話,四周就安靜了下來。隻聽外面一人用南邊口音的漢語抱怨道:“髒死了,把我的盔甲都弄髒了。”
這一聽,秦慕琅眼睛一亮,她立刻沖了出去。她果然沒聽錯,在戰場上還講解穿戴幹淨的南邊人,隻能是傲嬌的唐七爺。
她開窗大喊:“唐七爺,唐七爺。”可外面巷戰太嘈雜,唐七爺連頭都沒擡,嫌棄的擦着自己的盔甲。
沈守玉早就追了過去,一看就明白了,抽出保命的火铳,朝天開了一搶。這聲巨響,果然吸引了唐七爺,更是吸引了一衆兵士。他們紛紛圍了過來。
沈守玉一把按下了秦慕琅,自己一手舉着火铳,一手攤開向上,一副投降的姿态。“唐七爺,我們許久不見了。”
唐七爺認出了沈守玉,很快他也見到了許久沒見的秦慕琅。
……
宋應元知道戰果斐然,這些勝利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喜悅,他滿臉愁容的在自己的大帳内來回踱着步子。
溟竹不解,“大人,不是勝了嗎?”
宋應元苦笑。
突然帳子被一個纖瘦的手掀開,“占穩了平城才算勝,現在才是關鍵。”
宋應元一看秦慕琅,喜上眉梢,過去她。他先打量了一下,發現她全須全尾的,愁容盡散。“子茂要看你回來,定比打勝了還高興的。”
秦慕琅卻沒他那麼欣喜,莞爾道:“宋大人,我們該和日桑人談談了。”
宋應元一聽,眼眸垂了一下,轉瞬睜開笑了笑,“談什麼,我們不都赢了嗎?”
秦慕琅自是不相信宋應元沒想到此局的陷阱,“我們現在是拿下平城多個城門,但若任由他們巷戰,絞殺平城内的日桑人,隻怕黑田和清正就要率軍來援。到那時我們和内城外援的日桑人兩頭作戰,成了夾心餅幹,隻怕我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可能就要拱手讓人了。”
”夾心餅幹?“ 宋應元挑眉問道。
秦慕琅眉頭皺了皺,她實在沒心情解釋這未來的食物,敷衍道:“一種西洋吃食,類似肉夾馍。”
宋應元沒吃過肉夾馍,所以還不算懂,但他畢竟狀元出生,字面意思讓他理解能力滿分。
他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她總是讓他看不透,總是語出奇怪的詞語,仿若一個瘋子。但有時卻能一眼勘破迷霧,道破天機。方才她說的竟然他所想竟分毫不差,心下一種相見恨晚的知己之感油然而生,他真想拉起她的手,和她說上個三天三夜。但此時平城就快收入囊中,容不得他分心。
不再裝的宋應元,擡眼看了看秦慕琅,道:“要想事成,眼下還缺兩個人。首先,一個和談之人。”
秦慕琅一笑,覺得不難,“沈守玉就在帳外。”
宋應元搖頭,“他不能去,他不行。”
秦慕琅垂下眼眸,道:“他的确不算最佳人選,但并無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