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一個滿身破洞,單薄衣衫的男人被扔了進來。顯然拎他的人覺得他惡心,還不住地擦手。這個可憐的髒物,瘦得臉頰凹陷,膚色泛黃。朝李若松跪拜之時,顯得暈暈的,跪下後好不容易才扶着一旁的凳子爬起來。
“說說你看到的吧?”李三爺朝他嚷着。
翻譯立刻翻了過去,這個髒東西雙眼緊閉,嘴動了動發出呵呵的聲音,卻愣是沒有蹦出其他聲響。
翻譯見狀給他找了個饅頭,遞了給他。他一見,眼睛立刻睜開,雙手一把奪過饅頭,三下五除二就把饅頭吃完了,還用嘴舔了舔手上的細屑。
他還要了杯水,翻譯氣的踢了他一腳,卻還是乖乖的給了他水。他喝下後潤了潤嘴唇,才張口道:“他是新濟國人,讨飯已經多時。自從王京被日桑人占了,他也不敢在王京待了,每天就生活在王京附近的山上。但山上人多,他實在沒吃的了,便想着溜進城去。這些日子他每日便在王京城門口晃悠。”
他說到這,又用手招了招,翻譯似乎罵了他一句,又給了他一個饅頭。
他吃饅頭的确快,一會就吃完,可能吃得太快他都開始打嗝了。讓李若松和李三爺看的很是讨厭。
但那人似乎看出李若松他們眼裡的不滿,立刻利索道:“這些日子我每天躲在城門口的樹林裡,每天都能看到一隊隊的日桑士兵出城。”
“從哪個門,向哪裡去?”李若松急急的問。
“南門,朝南去。”
“每天多少撥,多少人?”李三爺站起來問。
“從早上到晚上沒有停過,好多好多人。”
“就今天?”
那乞丐伸出手指,一根一根緩緩彎下,直到一隻手五個指頭全部縮在他的手掌裡。
翻譯立刻明白,“走了五天了。”
那乞丐見哇哇的又喊,翻譯立刻翻譯道:“今天還在走。”
李若松和李三爺對視一眼,脫口道:“他們要逃?”
李若松有些不敢相信,怔在那裡不說話。
李三爺卻坐不住了,“大哥我們不送送他們是不是顯得我們太沒誠意了。”
……
平城宮阙,他的主人宣終于下床走動了。内官急急地上前扶住顫顫巍巍的他。卻突然覺得陛下怎麼輕了那麼多,才一天的光景,這還是他的國主嗎?帶着這個疑問,他偷偷地看向他,見他面帶青色,眼神空洞,像極了鬼。吓得他當場脫了手跪下。
沒人攙扶的宣晃了晃,終于沐浴在銀色月光下。他不再懼怕,因為他知道不管是日光還是月光總有交替的時候,他大可不必懼怕這月色,即使他是李若松這樣的狠角色。
李若松率兵出城不算低調,他們個個騎着高大的駿馬走在朱雀大道上向着南門走來。滿身盔甲從頭武裝到腳,耀眼的金屬色,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最前面的部隊人人手上還扛着三眼火铳,金屬的鋼管沉重的壓在他們肩頭,讓他們無人敢靠近。
作為國主的宣本大可不必前往的。但他實在太想回到王京,收複山河了,便隻帶了自己的内官等人,急匆匆的來到平城南門。
有人攔下了李若松,向他指了指城樓裡的房間。李若松也不下馬,順着那人的手指朝城樓裡看了看,滿臉戲谑的笑了笑。
宣看到了,面色一沉,卻沒有發怒。
“李将軍大軍開赴開城,什麼時候和日桑人一戰。”
“戰事瞬息萬變,這我可不好說。”
宣熾熱的心仿若被人潑了一把涼水,他咽下了涼水産生的氣,“我朝工部已經選好了風水寶地給将軍立祠。待将軍打下王京,想必那祠堂就已經修好。我朝百姓定不忘将軍功勞,千年萬年供奉将軍。”
李若松聽後并沒有感激涕零,而是露出一種看傻子的笑,“國主,我也姓李。”
宣聽後有些不解,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一臉不解地看着他,“我父親曾說自己是白濟王族後裔。這平城是白濟國舊宮吧?難怪我那麼熟悉。國主其實我們離得很近,修什麼祠堂,來日我把家搬這來就是了。”
宣的臉色由憤怒的赤紅很快轉成了陰冷的黑色,他渾身發抖,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若松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國主以前不是打算舉國歸附大明嗎?怎麼眼下一個北邊的平城就不舍了?其實也不用現在就答複我,等我打下王京再談不遲?”說完便拂袖離開了。
眼看着大軍浩浩蕩蕩向遠處開拔,宣被折磨得脫力,直達深夜休靜的開導才蘇醒。
“陛下,誰說日光過後一定是月色呢?也許是烏雲密布呢。這個國家終究還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