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跪地認罪,讓殿内所有人一片嘩然,連上座的大明君主都有些坐不住了差點站了起來。
但很快跪着的李若松低低道:“有誰能逃脫敵人為你精心布下的陷阱呢?”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繼續道:“他們為了誘我入局,不惜折了百來條人命,我怎能不信。再說新濟國的奏報都道:王京已空,倭寇已退。我怎能辜負皇恩,錯失戰機呢?”
說完他故意頓了頓,朝一個小太監招呼一下。小太監立刻上前奏報皇帝什麼,便下去了。
此刻的李若松雙眼通紅,滿臉忿忿之色,“他們可真會托大,我隻有五六千人,怎麼被他們殺到萬人。”
李若松笑着搖了搖頭,臉帶凄色道:“他們三面将我們包圍,集結了數萬兵力。我們以數千兵死戰,我們降了嗎?我們退了嗎?”
“沒有,我們拼死與他們血戰,奮力殺盡湧上來的敵人。我們殺得渾身是血,我們殺的忘記了生死,一大片一大片日桑人倒在我們面前,我們殺出了包圍圈,硬是将他們萬人軍團裡撕開一條口子。”
“請問列位大人,以一敵十的我們這樣的戰果,算輸嗎?”
大殿内突然安靜了下來。
此時小太監回來了,他找了一張桌子。在桌子上放下十個箱子。還招呼着其他小太監一起擡進來一副金色盔甲,盔甲雖為耀眼的金色,卻沾滿血污紮滿了箭矢,如一隻帶血的金色的刺猬。
此時的李若松已經站起,“我不知道日桑人怎麼算輸赢,但依大明軍法,若砍下對方主将的頭顱,便算已算功。”
“列位大人,我知你們還是不信,那你們且看好了,這些便是我和将士們在青館之役中砍下日桑将領的頭顱,足足十個,每一個沈守玉将軍都已認過。這是他寫的将領的姓名和軍銜。”說着李若松拿起一張紙遞了過來。
“而這幅金色盔甲則是王京守将立花将軍的衣甲,他也死于此戰,死在自己的金刀下。戰中斬殺主将,這我們還不算赢嗎?”
裝着人頭的盒子已經打開,十個被腌漬後森冷發白的頭顱出現在桌案上。他們雖死,但死前拼死一搏的神情還在,一個個怒視着殿上的群臣。殿中的各位大人見了個個吓的抖若篩糠,紛紛滿含怒意的看向李若松,“你把他們拿來做什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李若松笑了笑,“不瞞大人,我本來打算在和談中拿這些換回新濟國兩位王子的,但日桑人覺得這是恥辱,拒絕讓他們落葉歸根。還好沒有扔掉,今日也算給我做了證物。”
他略帶駭人卻又無懈可擊的辯駁,讓在場的所有人閉了嘴。連高位的皇帝再看他,也多了些敬畏。
大明的皇帝終于站了起來。當所有人都覺得李若松太過狂悖無狀,必将遭到責罰時,卻見皇帝朗聲道:“衆位愛卿退下吧,我有事單獨要問李将軍。”
随着衆臣的退出,皇帝陛下來到了李若松面前,“李将軍,遠征作戰,你辛苦了。”
李若松聽後一愣,呆呆的看了看這個對他興師問罪的幕後主謀。
“李将軍,現在并無旁人了,你能告訴朕,為何你這個主戰派改支持和談了?”
“他們不配讓我們為他們出生入死。”
皇帝咦了一聲,“新濟人?”
李若松點了點頭,“讓我入局的情報和作壁上觀的歹毒心思。他們樂着看我們和日桑人彼此厮殺,相互蠶食,好讓他們漁翁得利。他們深怕我打跑了日桑人後兵力太盛,會吞并他們。”
大明皇帝想起了新濟國主的密函:李将軍桀骜不馴,有不臣之志,欲據東北吞新濟,自立為國。他本覺得新濟國國主小題大做了,但今日當那十顆人頭擺在桌案上。他也怕了,李若松絕非甘于臣下之人,還好錦衣衛已經在殿外布好天羅地網,心下初定的皇帝,突然不急着拿下李若松了,摩挲着手中的茶盞,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他。
“我們并無吞并他們的心思,是他們多慮了。”然後淡淡道:
“但李将軍,朕傾舉國之力派你去新濟是去除倭驅敵的,不是讓你非議新濟國朝廷的,你應該做你該做的。”
話雖說的淡,但李若松聽出了一份氣勢迫人的責難,急急的辯解道:“可,陛下……”
皇帝明顯不想聽,伸出手按了按,李若松雖滿腹辯詞,但隻能低頭跪下。
他的低頭讓皇帝心下滿意,随即手一揮。一旁的太監捧了一堆奏折來。皇帝看了看地上的李若松突然生出一絲不忍,輕輕地抽掉了最上面新濟國的密函。
“這些都是參你的折子。剛剛殿上他們多少看着你嶽父的面子,給你留了情面。可這些,他們可下了死手,恨不能啖汝肉,寝汝皮。”
李若松自知樹敵衆多,并不意外。略略翻了翻,也就放一邊了。
皇帝對李若松的反應并不意外,也為他的執迷不悟感到可惜。他緩緩走到此時還在跪着的李若松身邊,低聲道:
“你認為是日桑人精心給你挖了陷阱。但朕和這些朝臣覺得,是你任人唯親,篡改首功,離心離德,讓你不得不孤軍奮戰。”
“你覺得是新濟人謊報了軍情,但在朕看來是你狂悖自大,僭越妄言,讓他們心生懼意,不得不對你算計提防。”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自掘墳墓,卻讓我大明将士陪你白白送了性命。”
“你還不知罪孽,在殿上大放厥詞,你好大的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