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元覺得秦慕琅一定死在戰場上了,那樣的戰場一個女人怎麼能活。
休靜大師倒是沒有提出反對,隻是搖了搖頭,歎了句:“可惜了。”
李若松卻十分笃定,她沒有死,是她救了他,是她殺了立花将軍。
但這個她,應該已經不是秦慕琅了。
那日從陛下處聽聞蒙古王妃的手段,讓他深信,她定是牧雲格。
那一刻,他突然不知是該高興好,還是該難過好。
細數她留給他的東西,隻有那一大包出征時的大禮包,裡面全是稀奇古怪的東西,他會用得不足一半。還等着她給他繼續解鎖呢,她卻已經不見了。怕他見了情傷,環兒悄悄地把東西藏了起來。
其實環兒多慮了,他不是情根深種的人。他可以為李家活,為他的功名活,一個女人,大可不必。
吃得香睡得着的他在朝堂上依舊大殺四方。他知道皇帝的小心思,以為他會念舊情,不肯征戰漠北。怎麼會呢?别說那王妃是牧雲格,就算那王妃是她秦慕琅,他也毫不留情,絕不手軟。
走出宣光殿。當看着那倉惶撤出的錦衣衛,李若松就想笑。把他當荒唐的情種,真是天大的笑話。
此刻坐在馬車裡,手裡拿着那污迹斑斑的紙條,李若松心下犯愁。是她的字,錯不了,秀氣沒什麼筋骨,一股子媚态迎合。
他倒是不怕是她,他怕是背後的陷阱。
到底是誰拿着她寫的字條誘他來此。
是宋應元?他的确識得她的字,那一次就是他第一個認出來的。是他找人模仿的?但若宋應元要見他,犯不着如此費功夫呀。
是他受皇帝之托,刻意來試探他?難道皇帝還是不信他?
馬車停了,環兒掀開了車簾,“将軍,鶴鳴樓到了。”
李若松下了馬車,擡眼看了看,嘴角淺笑,心中卻感歎果然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
燈火照的四周如同白晝。朱漆雕梁,厚綢帷幕,有一種富貴欲顯不顯的扭捏,陳設簡單卻古樸,讓空間大而不空。這下套的人可真下了血本。被人引上樓後,李若松略略問:“人來了嗎?”
那小厮搖了搖頭,這人精大概怕貴客沒耐心等,急道:“客官,客人雖沒到,但菜已經給你備好了。”
李若松一進屋内,果然看到一桌準備好的菜肴。這本也尋常,不過是邊吃邊等的客氣。
環兒進屋後給李若松脫外袍,這才解了第一個結扣,便被李若松一把推開了。
掙脫他的李若松,晃着松了帶子的外袍,直沖到備好的飯桌旁,他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然後抓起筷子便來夾菜,不知是不是最近太過勞累了,他怎麼都夾不住盤中那殷紅的番茄,氣得把筷子一把甩了。
筷子在屋子裡噼裡啪啦落下,吓了環兒一跳。
環兒這輩子第一次見李若松如此饑餓,急忙上前尋了别座的筷子,幫李若松把那個番茄夾到了碗裡,順便遞給了他一把勺子。
李若松接過勺子,便把那如拇指大的番茄直接送到了嘴裡。他先含了含,許久才咬了下去,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瞬間讓他閉起了眼睛。
接着他又揀了幾道别的菜,均是閉着眼睛吃的。
環兒在一旁看着,料想定是很難吃。因為李若松咀嚼的樣子顯得十分痛苦,仿佛東西太過堅硬,嚼不動,需得久久得留在口中泡軟了才能咽下般。可能吃的太過費力,李若松閉着眼睛居然流下了兩三顆淚珠。
環兒看着害怕,拽了拽他的筷子,“将軍别吃了。别吃了。”
他那裡喚得醒沉醉其中的李若松。
一縷細風從窗旁的門中劃過,厚厚的綢幕輕輕晃了晃。李若松突然放下筷子,眼睛睜大盯着綢幕下已經被輕輕推開的門,道: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綢布被一隻皙白的小手撥開,牧雲格從後面緩緩走了出來,一襲白色長衣,地道的蒙古服色,原來她一直躲在後面。
李若松面色雖冷,人卻站了起來。
牧雲格下意識地向他走去,卻突然被樓下一陣喧嚣袢住,回頭看了看窗外。
窗外的突然駛來一輛馬車,走下一個男人。雖一身漢人服飾打扮,但男人的野性實在藏不住,何況他還用要吃人的眼睛正看着樓上的牧雲格。
牧雲格努力咽下了他的威脅,回過了身,努力表演着平靜,克制自己的顫抖。
見她那麼遠便站定,李若松内心一陣莫名的失落。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這不是那個愛撲到自己懷裡的秦慕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