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靜靜看了半天的謝宮秋總覺得這藤蔓很眼熟,被燒成幹巴巴的模樣還有些刺眼。
藤蔓被燒,那一簇植物人越發虛弱了。
她腹诽:這還不如直接殺了,留着虐待是要下地獄的。
不過半人半妖……
“原來他就是半妖啊?”謝宮秋小聲自言自語,她想起了小鹞說過的話,那個通往妖墓的途徑之二:獻祭一條半妖的生命。
謝劍的問話突兀響起:“你是不是用過複寫符。”
“複寫符……”謝宮秋沉吟片刻後靈光乍現,“我當初複制江羽手上陣法密鑰的那個?”
謝劍真人歎了口氣,支着腦袋盤腿漂浮在一旁,語氣怎麼聽都有些像是在幸災樂禍:“密鑰連蠱紋,你一齊複寫了。”
所以莫名其妙被拉到别人的心魔中去了。學藝不精的謝宮秋撇撇嘴。
謝劍悠悠道:“這小半妖心志倒是你們這五人裡頭最脆弱的那個。”
因為其餘的四人中兩個是挂壁男女主,還有一個廢物自己啊。
謝宮秋手掌碰上劍柄,目光凝聚,答:“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星星點點的煙灰夾雜紅色火星,鋪開漂浮在院子裡。雖然不能觸不能感,但謝宮秋仍覺得有種令人窒息的嗆味。
她默默想着,難怪江羽會在柴火亮起來的時候,離得遠遠的,說句“燙”。
好慘。
謝劍投來目光:“你摸劍柄,是想直接搶人嗎?”
“我覺得我看不下去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謝劍搖了搖頭,“但真正的心魔還沒出現,何況在幻境裡你就算救了又有什麼意義,現實裡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她頓了頓,看着謝宮秋的視線移開:“不必太在意現世的事,幻境幾天幾夜,較之于外頭也不過是一瞬。”
白色的長袍柔順安靜地垂落,就連雪花都不曾落在謝劍身上一絲一毫,她是幻境中更缥缈的幻象,并不存在的虛無。
所以說,其實是能在幻境裡出手的。
謝宮秋心思活絡,很快就抓住了重點,可烏玄到底還是聽從原主人謝劍的,謝劍一拂袖,烏玄便猶如鐵焊般在劍鞘裡,任憑謝宮秋怎麼拔也紋絲不動。
被氣到的謝宮秋猛拍敲打烏玄劍,又被反作用力震得生疼,在一旁的屋檐坐下憤然揉手。
謝劍輕飄飄留下四個字:“好好修行。”
于是謝宮秋被迫憤憤打坐修行持續有半月,隻因一睜眼就是藤蔓被灼燒砍斷,實在慘不忍睹她幹脆就不睜眼。
而江羽似乎認命一般,也并不反抗甚至都不出聲,隻是會在藤蔓被砍斷的時候,臉上浮現難以忍耐的痛苦和生理性眼淚。
真果然是他,也不愧是他。
“我要是你,早就想辦法玉石俱焚了,何必白白多受這麼多苦。”
謝宮秋無奈地、第三百六十次嘗試拔出烏玄劍并在失敗後偷偷給謝劍的虛影豎中指。
這期間的半月裡,她嘗試各種途徑,每次都以身體觸碰不到心魔幻境中任何的人或物而失敗告終。
隻能眼睜睜瞧着不遠處那對透亮的眼眸因生命力的流逝而逐漸黯淡。
不過與謝劍相處了半月,雖然話沒說上過幾句,關系倒是熟稔了不少,在知道她奈何不了自己後,謝宮秋膽子也大上不少。
于是在這日,已經慘不忍睹的江羽自覺催生出小小的藤蔓,儈子手起落,又是一節藤蔓被剁下,人類鮮血混雜草木汁液在傷口處滲出,謝宮秋喟歎一聲,席地而坐:“你還真挺反派的。”
謝劍依舊超然物外:“這裡不過是複現的過去。”
謝宮秋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現在覺得我也有點。”
雖然隔了挺遠的距離,但也許是夢魇回憶的緣由,她能聽見那些透着喜悅的竊竊私語,當事人聽到過的聲音,不管她想不想聽到,都不由分說地在耳邊響起。
例如此刻,竟然是那個比江羽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小山來了,這倒是自那日之後的第一次他親自出現。
謝宮秋哼哼了一句聒噪,便在不遠處的屋檐下開始打坐修行。
她已經發現了那個叫小山,提出把小江羽當柴火燒的少年,似乎就是不久前嚣張被打如今變作傀儡死翹翹的那位山哥。
倒真是機緣巧合因果報應。
隻不過這人是怎麼做到從身形正常的少年長成五大三粗的雙開門呢,看上去能比江羽大了十餘歲,半妖的歲數是比常人慢一些,但這人未免滄桑得也太快了。謝宮秋汗顔。
“多謝你了啊,能讓我們再熬過一個冬日。”
這人不愧是這段回憶裡的主要角色,僅僅一句話就拉回謝宮秋的神思,她擡頭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