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怎樣活下去,就是我們這些管理員存在的意義。
手腳上的鐐铐解開了,馬爾科的脖子上還剩一道。
那不是普通的鎖鍊,而是辦事處用于鎮壓能力者的“束縛裝置”。所有過境的能力者無一能免。一旦戴上,也無一例外地會被封印住各式能力,變成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這正是管理員“管理”的本質。
卡卡西沒有解除的權限,除非是收編該能力者的管理員本人,而且要擁有足夠位階。
“那這個——”馬爾科指着自己脖頸上的項圈。
那是侮辱的,我知道。
但在這裡生活,人不應該有太多的“自我”。
我沒有開口,是卡卡西笑着說:“那個沒辦法的,你是新來的,按照規矩應該先被管理員降服。”
“降服?”
“這個嘛……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卡卡西說。
他這人總是口是心非,嘴巴不可信。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枷鎖,稍等片刻,果然聽他話鋒一轉,又自發解釋道:“總之,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會覺得人死以後,靈魂應該上天堂或者下地獄,但其實不會,生死隻是一種演出時的狀态,最後的最後,所有人都會一起來到這裡——”
這裡是一個有别于“從前”的新世界,有自己的運行法則。
不論出身于何處,人一旦來到這裡,就要摒棄過去的經曆,學着入鄉随俗,按這裡的方式生活。
胡作非為是不被允許的。
“這是管理員們創建的世界,提供給所有人一起生活。能力者隻占極少數,普通人居多。”
“而這極少數的能力者卻有極大的破壞力,非常容易影響這個世界的‘安定’——所以越是在他原先的世界裡做英雄,來到這裡以後,越是容易成為不被歡迎的‘階下囚’哦!”
那個詞語很不好聽的,即便他說起時,口吻含笑。
馬爾科微微愣着。
但不好聽的東西往往就是真的。
管理員之于能力者,不僅是約束:無法接受新世界而精神錯亂者并不少有,普通人無非以頭搶地,能力者卻能引發騷亂;此處并非法外之地,一旦傷人毀物,無論什麼理由,都必須遭受律法的審判。
而在錯亂發生前,先用暴力鎮壓,強制所有能力者都戴上項圈——
“霹靂手段,菩薩心腸……這樣說可以理解嗎?”卡卡西和他說。
“不過你很幸運。”
“嗯?”
“她不是‘主人’,而是‘大小姐’——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馬爾科很溫和,也很配合。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外面起風了,樹葉婆娑起舞。走廊裡很靜,除了我們,再無他人。
我走上去,接替卡卡西蹲在他面前。
“頭伸過來。”
他太高了。我得攀着他肩膀,才能在他的項圈後面錄入指紋,進入管理員系統。
“啪”,那東西砸在地上,被卡卡西小心地收走。
“你很幸運,感覺到了嗎?”卡卡西歪着頭問。
馬爾科愣着,聞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四目交彙時,他認真地在看我。
我想他感覺到了,沒作聲,默認罷了。
外面風停了,樹葉已不再起舞。我們也該走了。牢房裡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那味道我不喜歡。
至于馬爾科,我沒什麼要說的,隻希望他乖一點,别惹麻煩——那東西我也不喜歡。
我起身撣了撣裙擺。鞋跟跺在地上咚咚地響。
卡卡西會意,招呼馬爾科:“能起來嗎?我們要走了。”
“……嗯。”
他後知後覺地點頭,不用卡卡西攙扶,自己站起來了。沒了脖頸上的枷鎖,被壓制的不死鳥能力又恢複如初。
青藍色地火焰将他包裹,一瞬間,傷口全部愈合,整個人一改頹勢,容光煥發。隻有眼裡還蒙着一層迷霧,連帶着人像剛睡醒一樣,滿是呆滞。
“……哇哦!”卡卡西啧啧稱奇。
我們得走了。走廊裡有一些輕微的響動。漸演漸烈,是衆人的腳步聲。執勤的工作人員似乎已經回來了。
卡卡西撿起了地上的報告冊,往走廊裡探頭。
聲音很雜。我牽住了馬爾科的手。
他僵了一瞬,瞪眼看我,仍不做聲。
我沒有解釋。
是卡卡西笑着講:“是得走了。你牽好大小姐,然後跟緊我。”
這條走廊很長,來時足足走了近二十分鐘。
牢獄裡除了馬爾科,并沒有看管其他能力者,但因為他“SSS”的風險等級,一條走廊站滿了執勤的工作人員。每個人的脖頸上都套着黑色的項圈,且無一例外地因我的到來噤若寒蟬。
“辛苦了,各位同僚。”
卡卡西與他們打招呼,沒人敢應,隻有他在笑。
在清一色的黑色項圈裡,隻有一個例外——脖子裡不是項圈,而是數字“378”。
這是管理員的标志,代表他是第三百七十八号管理員。
而風吹開我肩上的發,我脖子裡的标号是“11”。
“馬……嘛,現在稍微能感覺到你很幸運了吧?”
隻要我出現就會變成這樣。不會有人應答的,于是卡卡西又轉來和馬爾科說話。
我感覺卡卡西對馬爾科抱有很大的好感。他又在笑了,比以往每一次都笑得開懷。不知怎麼,心情很好,連解釋都比平常細緻許多——
“剛才說到哪兒了?總之,死亡的人會來到這裡,故事結束後活着的人也會來到這裡。一個世界的人口數以千千萬,三個世界合在一起,人口基數非常龐大……維護這麼多人和諧生活卻不是一件簡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