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大她十歲,陪她從小到大,知曉她的喜好,包容她的起床氣,甚至縱容看着無聊又勁爆的話本子。隻是及笄那晚,觀月推着她進了暗道,自己卻留在暗道門外。
她本該在一個月後出宮的。
觀月沒有心儀的男子,隻說等出宮後她要寫話本子,然後托宮女送進宮,等公主看得高興也煩了,她就要認真研究做糖葫蘆。糖葫蘆的糖衣不能太厚,太厚粘牙,更不能是薄薄一層,那樣過分酸澀。
她會好好将糖漿包裹在山楂上,等送到公主手中,她會高興地大手一揮,說“賞!”
然後她帶着這些賞賜,走遍焚輪大大小小的城池。她要去最西邊的荒漠,看羅松人怎麼生活;她還要去逍遙山下,吃一顆雲中仙,試試真的能不能感受到靈氣;接着轉道在最北邊的甯聖看漫天飄雪,堆一個嬌氣又漂亮的雪人,然後在一片純白色中,給公主寫信。
信中隻有一句話。
說公主,千萬不要忘了她。
她分明答應了的。
“等我報了仇,你就不必伺候我了。”林清風喃喃道。
身後的人變成溫溫柔柔的觀月,“天地廣闊,該去看看的。”
怎麼能困住别人呢?
她早就不是那個十六金龍幡開道的焚輪公主,何必再如凡間一般,裝作飛揚跋扈的樣子,安着公主的名頭。
第二次,要他離開。玉笙卻像沒聽到一樣,微微擺正林清風的身體。
“公主可還滿意?”
鏡中人未施粉黛,雲髻娥娥,素雅聖潔。
她不喜歡。
“滿意。”
她翻找芥子袋,找出一個瓷瓶。“霧山長老送的,能活血化瘀,疏通經脈。”
從昨日和雲絮的相處才知道,修士的傷要比凡人好起來快,但隻要有某一個細微的地方沒有治好,就會影響以後的修煉。
而玉笙尚未入境,不會運用靈氣,也就沒有靈府,這瓶丹藥是她剛上山的時候霧山長老送她的,很好用。
玉笙胳膊上的淤青也不知消沒消。
說完,也不管身後人,自顧自往竹林後去了。
她先是像往常一樣去演武場攢積分,等看着倒欠的七萬變成六萬七千後,從圓台上一躍而下。
口哨吹響,演武場旁的樹林處緩緩跑出一匹白馬。
看着白馬走近,林清風往前迎了幾步,輕輕摸着白馬的鬃毛,用商量的語氣問道,“今天跟我去焚輪看看好不好?”
白馬打個響鼻,稍稍抖動鬃毛,又往林清風懷中貼貼,好像在安慰。
林清風輕輕抱住白馬,半晌沒有說話。
親人未留屍身,但她還是在皇宮旁的山林中修個一座簡陋的墳。
說是墳,不過一個不高的土堆,四周用磚頭圍了一圈。
白馬站在一旁甩尾巴低頭吃草,不遠處是跪在墳邊安安靜靜拔着雜草的林清風。
林中有風,有些樹葉已經泛黃,掉落在墳頭,被風一吹,停在林清風手邊。上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照進來,影影綽綽,微風吹過,樹林沙沙作響。
她的棍子放在一旁,與雜草摩擦的聲音響起,棍子慢慢往後走。
“别玩了。”
林清風手上動作不停,分出一縷靈力按住棍子。拖不動後,山鬼現形,是個隻有一尺高,胡子絆在腳底的老頭子。
“棍子送我啊~”
山鬼扯着胡子從林清風身後出來,站在土堆頂上。林清風看了眼,扯着老頭的胡子将他從墳頭扯下來。
“知道我是誰嗎?”
“誰知道你是誰?棍子給我。”山鬼不依不饒,努力仰起頭想和這個少女對峙。
林清風眸光黯然,“又過了一年啊。”
山鬼隻能記得一年事,她已經第三次見過這個老頭了。
白駒過隙,轉眼她已經長大。
山鬼不管她,注意力又到了那個稍微幹淨些的土堆上。“裡面有東西?”
那個土堆隻一方大小,不高,平日裡應該也沒人發現那是個墳包。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