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中隻幾顆星星明亮,緩緩轉動,好似神秘的陣法。
逍空背影透着蕭瑟,背手一步步上階,好似翻卷着邊的枯黃落葉,最後靜靜落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
單儀景在藏書閣坐了一天,然後去了後山的魂燈殿。
殿中還是昏黃靜谧,蛐蛐沿着牆上燭火的光影一點點爬,時不時停在某一處擺動觸角。空氣漂浮着令人平和的氣息,單儀景沒管門口編蛐蛐頭也不擡的木古,尋到了林清風的魂燈。
她的魂燈裝在燈盞中,正安靜地亮着,時不時會像真的蠟燭一樣閃動一下,又穩穩亮着。
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從殿中出來,看着已經在吃糖葫蘆的木古問道,“陳吞海和劉泊辰的魂燈呢?”
殿中不在。
一隻手玩蛐蛐的木古聞言,咽下糖葫蘆便道,“自然是滅了,還未等續上呢!”
單儀景身上的靈力顯然比剛進去時弱了許多,這會兒在月光下竟也有幾分蒼白。“什麼意思?”
修真界弟子一旦拜入宗門,都會點亮一盞魂燈。魂燈與弟子性命相連,是修士的最後一線生機。
生時可尋弟子蹤迹,如遇危局,可于額心結印,魂燈殿長老與魂燈相連者立刻感應,引三魂七魄進冥界,等待時機再度投胎。生人魂魄不滅,魂燈不滅,算是宗門對弟子的庇佑。
若人在外,但魂燈卻滅了,那麼人亦會同時死亡。
單儀景記得當時他并未給二人機會讓他們求救,但若真的殺死兩人,至今無人帶他去肅齋,師尊對他也并無責怪,這說不通。
木古簡單解釋了下當時萬樊秘境的規則,算是解疑,又站起身往裡面走,帶着單儀景繞着高高低低地魂燈轉圈。
“這魂燈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其中卻大有不同。外門弟子的魂燈中就是他們的三分額心血與宗門陣法,這些足夠宗門查探他們的蹤迹,但無法追尋飛散的魂魄。
而像是内門弟子,亦或者世家重要的子弟,他們的魂燈中還帶了一線引。”
“一線引各不相同,每一位長老和門主的都帶着他們獨特的标識印在想要庇佑弟子第一魄——屍狗上。一旦動用魂燈,一線引便會讓長老們很容易在冥界尋到魂魄,進而引去溫養,投胎複生。”
木古說着帶着單儀景走出大殿,“所以啊,外門弟子拼命掙積分做任務修煉,很重要的一點便是為了能夠進入内門,獲得更多庇護。”
他手上的糖葫蘆吃完了,坐回剛剛的凳子上又開始編蛐蛐。
“可魂魄一旦離體不是會很快就會消散嗎?”單儀景想着自己這些日子看的修煉入門手冊,有些疑惑。
“但有一線引的魂魄不一樣。陳吞海和劉泊辰的魂魄中有一線引,他們死後我會畫符尋去冥界,找到後将魂魄與魂燈一同交給二人師尊,剩下的就是等了。”
“等待一個合适的肉身嗎?”
木古停下手中動作,認真看了單儀景一眼,“不,等待魂魄求生。”
月光下的木古褪去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樣子,坐在椅子上眉眼間帶上幾分長輩的正經模樣。“魂燈是能救人,但天道不可違,複活已死之人本是違逆天道,若修士死而複生,一次次卷土重來便壞了規矩。所以它能力有限,隻能保下魂魄,讓人一探便知。”
“天道容忍救人,也願救人,但前提是被救之人自己想活。有些修士死前很慘,他們的魂魄一般會快速破散,就算有一線引也無可奈何;有些修士會因為害怕死亡重演,也會選擇消散;而自殺的修士,一般道心已毀,更不願複生。”
“隻有能夠承受住死亡痛苦,特别特别想再一次活着的魂魄才會從冥界那個穢物處理場爬出,找到其他三魂六魄才可複生。”
死而複生,需要極緻的,甚至恐怖的意志力,在黑壓壓,惡臭難聞,到處飄着魂魄的冥界中殺出去。
修真界中,隻有一個人做到了。
單儀景默默聽完才道,“所以這二人其實并無生還可能?”
“幾乎沒有。”
魂燈,好似沒什麼用。
站着的男子點點頭,如果真能活過來,那就再殺一次就好了。
木古低頭都知道單儀景在想什麼,忍不住又掏出個糖葫蘆。
“儀景啊,說了這麼多,我餓了。”
木古手上的蛐蛐變大,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快快,去清風院子給我做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