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完牛奶,陳川往外瞥,“喬落,趙明讓剛才肯定是故意砸你。”
喬落看他:?
這人怎麼莫名其妙的。
“我給你團個球,你砸回去。”
陳川直接往前走,找了片幹淨的雪,抓了兩把團成一個結實的雪球遞給喬落。
喬落先看他兩秒,又低頭看他手裡的雪。
肯定特别冷,因為他的指節都在泛紅。
猶豫了一下,喬落用左手接住,下秒打了個寒顫。
是真的好涼。
刺骨的冷。
陳川見她拿了,轉過頭喊了一聲何必言:“讓他來受罰。”
何必言立馬摁住趙明讓的後脖子,把他壓送到五米外。
陳川側頭,聲音寡淡:“砸啊,這麼近不會都不行吧?”
喬落沉下臉,區區一個雪球。
她費勁地轉了點身,但是位置來說,并不好把球擲出去。
遲疑之際,陳川忽而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給她支撐力。
喬落愣住,耳畔響起少年淡淡的氣音。
他笑着說:“砸不準可得給我一百八服務費啊。”
“你别想。”
喬落說完,舉起手臂,猛的發力,正好砸在趙明讓胸口。
趙明讓也是配合。
當即大叫一聲,然後他跳起來往後猛倒,一手拽住何必言,一手車住想逃但沒逃掉的徐美好,三人一塊滾到雪裡。
滾做一團,鬧聲此起彼伏。
無根雪簌簌地落,模糊了路燈,喬落的眼睛在光下發亮。
陳川垂眼看她,聲線低沉。
“爽了沒?”
“再來一下?”
喬落搖頭。
一次就夠了。
陳川托着她摁回椅子上,“攢着,回去弄雙手套再砸。”
沒等她再表達什麼,他就轉身過去把地上那三人拉起來。
“再不走,得撂着了。”
夜裡的雪不停歇,喬落抿唇。
陳川沒站多久,肩上落滿了雪。
待徐美好站穩後,拍拍身上的雪,“走,把趙明讓扔這。”
陳川反應快,轉身就跑。何必言第二。趙明讓跟在後頭喊着:“别啊!我錯了!”
喬落心底有個地方在發潮,碰過雪的手指互相搓弄。
冷到極緻,皮膚開始發燒。
-
接連兩次開門關門聲,在徐美好啟動車的那刻,趙明讓手腳并用地爬上來。
他凍紅的手一一指過他們:“太過分了你們,心已碎,勿擾!”
喬落看見他氣的頭發都抖了抖。
緊接着,趙明讓飛快摁開音樂,轉動音量。
陳川早一步捂住喬落耳朵。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緻不痛快/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超高音量的歌聲爆滿整個車廂,徐美好掌控着車讓他關掉,趙明讓頭一扭:“我不!”
何必言上手被阻攔,隻好改為手臂套趙明讓的脖子,在他耳邊唱:“死了都要愛(嘶吼聲)——愛(破音)不用刻意安排——許多奇迹我們相信才會存在(超級破音)——”
趙明讓反過來忙去堵他的嘴:“哥,你别唱了,别唱了……”
隔着陳川的手,喬落還是聽見了。
神秘的魔音。
怎麼說呢。
初見何必言,給人的感覺安靜,斯斯文文,隻覺得他是個乖乖好學生。身上的衣服不算多好,但被清洗的很幹淨,和陳川,趙明讓玩起來也放得開。真沒想到這一口歌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
她嘴角微微翹,隻半秒就被壓下來。
旁邊的陳川笑得直不起頭,肩膀都在顫,連帶他的手臂也是。
她微轉眸,看他笑着躺到椅背上,一身懶骨頭的樣子,脖側筋脈随着他鼓動,眼睛眯在一塊,鼻梁高挺,下颌線條清朗,晃動在她餘光中的腕骨,那枚牙印清晰可見。
第一次見他開懷大笑。
十足十六七歲的樣子。
笑夠了,陳川隻剩下眼角那點子笑意,嘴角懶散地微翹起來。
始終堵着她的耳朵,一直等何必言結束表演。
音量也調小了。
陳川放下手臂,轉過頭看她,表情未變,渾不在意的疏懶樣。
多了幾分反骨,幾分難訓的氣息。
他淡笑:“難聽,别聽。”
喬落詭異地點頭,又瞄眼音響。
無聲問他:怎麼?你唱的好聽?
陳川聳肩,不在意她的攻擊,擡了擡下巴,“美好姐最會唱歌。”
音樂換了,是周華健的《有沒有一首歌會讓你想起我》。
徐美好手指在方向盤輕打節拍,跟着唱起來起來。
“燈熄滅了……”她唱歌的聲音很獨特,一聽就讓人入神,“我們都活在這個城市裡面,卻為何沒有再見面,卻隻和陌生人擦肩……”
徐美好擡手對他們打了個響指。
接着車内響起整齊的:“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着和,牽動我們共同的過去,記憶它不會沉默……”
喬落聽見了陳川的聲音。
很意外的幹淨,低溫,像歌詞中“冷冷的雨”。
冷暗的面包車外在下雪,微熱的車内的少年們在高歌,仿佛什麼都不算事。
隻一遍遍地重複着告訴所有冷空氣:我們正年輕,正盛夏。
喬落睫毛輕顫。
突然有了或許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她依然正常活在這個世界的荒誕感。
“就算日子匆匆過去,我們曾走過……”
到了尾曲,漸漸平靜下來。
喬落合上眼睛。
歸根結底,她不屬于這裡。
更融入不了他們的快樂。
可她該去哪呢。
誰又知道呢。
青春時,誰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除了往前走外别無他法。
可能到最後也不知道能去哪。
最終接受現實,歸于世俗。
去過自己曾拒絕過的絕大多數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