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電視裡春晚的30秒零點倒計時正在進行。
瘋狂暴漲的絕望就像場大爆炸般毫不留情地沖毀她正在重建的一切。
喬落隐忍太久的眼淚不停地順着眼角淌下來。
她真的可以接受很多。
哪怕被砍斷的左小腿,哪怕被砍傷的右小腿留下了難以修複的傷。
哪怕不能再繼續跳舞,哪怕無法再繼續正常生活。
哪怕那些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都覺得她是累贅、定時炸彈。
這些她真的都可以接受。
可是現在……現在……她無法行動的躺在自己的尿液上,身下同周圍均是一片狼藉。
所有的強忍、自尊、好不容易攢起的自信、不願認輸的死撐,在這刻顯得那麼蒼白可笑。
喬落心裡堵得不行,唇間手腕處的傷口溢出的鐵鏽氣在嘴裡彌漫。
她不知道該怎麼接受此刻。
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受讓其他人看見這滿地不堪。
外面接連不斷的零點炮聲詐響,2005的農曆更新到2006正月一。
各家各戶都在困意中團團圓圓地慶新年。
喬落聽到零碎的小孩鬧聲想去點炮,父母笑呵呵地讓他大膽放炮,别怕。
她的肩膀不禁縮在一塊,身體疼得有些痙攣。
那場席卷她的猛烈暴風雨突兀地停滞,演變成無盡無休的冰冷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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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門口,陳川垂在身側的手微顫,半邊身映襯在暗處。
沒有人說話,電視還在放着落幕。
随着春晚的結束,開始不斷聽到鄰居們紛紛出門放鞭炮的動靜,徐美好深吸口氣,忍着鼻酸下去放炮。
宋書梅用紙擦掉眼角的濕潤,牽着被吓到不知所措的陳渝坐在沙發上輕聲撫慰。
遠近的炮鳴聲聲不絕。
陳川原地站了許久,才換個姿勢,靜靜地依靠着洗手間的門框上,低垂着腦袋,漆黑的打火機在手心扔來扔去。
放完炮上來的徐美好腳步微頓,看眼緊閉的門泛來說不清的難受。
她很輕聲地問:“怎麼樣了?”
陳川沒說話,隻淡淡搖頭。
徐美好坐在沙發上,緩緩環住膝蓋,靜靜望着外面無根的大雪,悄悄紅了眼。
良久,房子外的夜色更濃更深,炮聲漸消,但今夜家家戶戶的門燈都會長亮。
這個點了,陳川收斂一下表情,走到沙發邊,低聲安撫:“媽,你帶着小魚先回房間休息。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徐美好接話:“是啊,宋姨,沒事的,我們都在。”
宋書梅确實到極限了,她點點頭,拉着陳渝回了房間。
她們一走,客廳一下子變得空唠唠,泛着默聲的寂寥。
徐美好心裡特不是滋味,手摸進外套口袋,朝陳川扔過去一盒“東北小中華”,自己拆了一盒熊貓,側點頭點上煙。
陳川接住煙,又靠在洗手間門框,撕開塑封,倒出一根在盒子上磕了兩下,攏手點上煙,火焰燒了十多秒陷進黑暗。
聽着裡邊微弱的聲音逐漸減小。
陳川抽了第二根煙,發絲耷拉下來遮住眼睛,臉頰微陷,繞一圈過了肺,灰白霧氣從唇邊流出。
喬落是個很要強的人。
她不喜歡脆弱,不喜歡暴露情緒,甚至有些偏執的内在。
可她不應該隕落。
應該去飛,往自由飛。
聚集的煙霧繞着陳川手臂散開,他仰起頭,深邃的眸沒聚焦的盯着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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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洗手台上的水龍頭掉落幾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