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吳策進入了昏暗的牢房,鐵門在身後重重合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牢房内彌漫着潮濕與黴味,混合着難以名狀的壓抑氣氛。
“送完東西就出來”馬上砍頭的死刑犯也不太上心,獄警掂量了掂量錢袋,又掀開筐子粗糙地檢查了一下,上層是吳策鹵的雞腿和藕片,吳策也給獄警了送了份,吃着很夠味,“斷頭飯,吃了這頓好的,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領着人到了關押路履的牢房前,拍了拍欄杆,“醒醒,有人來看你了。”
牢房的味道實在難聞,吳策歪着頭往裡看去,隻能看到一個人蜷窩在角落裡,身上隻有一層看不清原色的薄被子。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獄警猶豫了一下,才掏出鑰匙打開牢房,吳策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心裡有些發怵,謹慎地走了兩步,靠近對方,能看到他頭發都打結在一起,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是青紫的痕迹,吳策懷疑他是不是還活着,從他進來,對方一動未動,心下打鼓,試探地問道:“路履先生?”
見他沒反應,繼續說道:“我是豫園路書店的店員,您還記得嗎?”
耳邊是窸窣的聲響。
終于人有了反應,掙紮着慢慢坐起來,原本就瘦的人,一個多月不見,更是瘦骨嶙峋,他對着吳策,眯着眼看了下,無喜無悲,說道:“這裡環境不好,沒事就回去吧,容易染病。”
說話很慢,臉上不見怨恨和恐懼,一個瘦弱瀕死的人,你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坦然。
“送完東西就回去。”吳策搭上他的胳膊和後背,“我給您帶了些吃的,還帶了壺酒,要不要扶您起來吃些?”
路履的目光在吳策臉上停留許久,“你找我可是有事?”
以兩人的關系來說,吳策來得很突兀,畢竟以常人來看,兩人話都沒說過兩句,他們不過是不相熟的店員和客人的關系。
“我看了公告,三日後……我沒别的能耐,也就做的飯菜還能入口,您要不嫌棄嘗嘗。”
獄警就在門口,“你這小子說話也有意思,你做的要是隻能算入口,我們平時吃的叫什麼,豬食啊。”
又對着路履不客氣地說道:“你也是,趁着能吃就吃,吃飽了上路才不難受,不然死了還是個餓死鬼。”
路履咳嗽了兩聲,聽着人已經很虛弱了。
吳策想起上次韓離生病那次用積分兌換的藥,趕緊掏出來,“這是止疼藥,吃一次能撐一天,這些您别看少,按着藥方吃是一周的量,您要是不舒服,就吃一些。”
吳策拿出的紙包,上面是看不清成分的面粉狀物,說是止疼藥,除了他估計沒幾個人能信。
“别是毒藥吧”路履沒接,獄警就伸手拿了,手指撚了撚藥粉,“我說你小子不老實,來下毒了吧。”
“您可别開玩笑,我要下毒還衆目睽睽地下?這就是止疼藥。”吳策看他拿着也不用心,都灑出去了,有些心疼,“别,我就這點了,真是藥,您要不信,我嘗給您看。”
四個積分換的,可見不得被他這麼糟蹋浪費。
吳策撚了撚一點,當着他的面口服,直接吞還真是考驗他的味覺,苦得他臉都皺一起了,吞服後說道:“這您總該信了吧。”
獄警也沒為難他,還給吳策。
吳策小心翼翼地把藥粉包起來,以防灑了,重新塞給路履,小心說道:“您吃了飯再吃,不傷胃。”
他把食盒打開,拿出上面的鹵雞腿,露出下面的一層,有米飯還有一些糕點,“雞蛋糕軟和,您要是餓了,先墊墊。”
“多謝”路履又一次問道,“你找我可還有事?”
吳策搖搖頭:“止疼藥别忘了吃,此處不好久待,我先回去了。”
……
獄警送吳策出去,“路履不是家裡沒人了,你是他什麼人?”
路履牽扯到數十條人命,家底早就被扒拉個底朝天了,從他關進來,除了個四六街的妓子,還有幾家報社的記者想尋個新聞,也沒見誰來看他。
不怪獄警好奇。
忍着異味,吳策在這個陰沉又狹長的過道往回走,“有過幾面之緣,不太熟。隻是……看了公告……覺得怪可惜的。”
“呵”獄警拍了拍吳策,“那你人還怪有意思的。”這些吃食加上送他的錢,可不少了,給一個不熟的人花錢到這份上,能沒有意思嗎。
吳策長舒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過道光線不好,看不到太遠,但他總覺得看到路先生人了,回過身繼續走路,像是閑聊一樣,多說了兩句,“大人們抓他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那時候就感覺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他那個時代守規矩的人太多,遇見個不按常理行事的,覺得稀奇,“也許吧,店裡的很多人罪不至死……可誰讓他們不檢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