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始答題,現在開始答題。”
長達十五秒的鈴聲,久違安靜地綻放在末考場。
許桑若即若離地倚靠着後桌,而易承緊挨着他站,他能聽到,稍滞後于那斷裂聲的一聲輕笑,灑落在耳垂,激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酥麻。
他偏了下頭,轉移注意般,稀裡糊塗問道:“你們校風這麼松弛的嗎?”
“也許。”易承看了他一眼,“怕嗎?”
“不怕。”許桑語氣平常,“隻是感覺很神奇。”
自小到大,他經曆的糟糕事不少,甚至有些,郁積的情緒足夠他把自己锢囚在陰影裡,用餘生來食啃、消化。
但自從來了這兒,貌似每一幀,都糟糕透頂。
像垃圾堆。
遠遠看時,便想逃離;
靠近細嗅,上輩子偷吃的零星,都要吐出個徹徹底底!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人生存着,甚至日夜生活着,以不盡的言語,以不滅的怒火。
“神奇?”易承咂摸了兩下用詞,“我以為,該是神經的。”
許桑側目,看向他的眼中,帶了些強勢的探究。
明明沒說話,可眼神裡卻溢滿了壓迫感…易承“啧”了聲,難怪初次見面他會認錯人,這眼神,還不夠“黑”?
太夠了。
他别開眼,清清嗓子道:“考試了,同桌。”
許桑輕勾唇,“嗯。”
若非這場“事故”,想必學生還get不到這次月考的“含金量”。
負責場外巡視的徐貴,聽到監考老師撥通的電話,快馬加鞭就飛奔而來,手上戒備已久的晾衣杆拄在門口,他人就探進來,“誰在擾亂考場秩序!”
姗姗來遲、但完美卡上點進教學樓的胖姨,沖進後門便使出大嗓門絕技,一聲就足夠貫通人天靈蓋的那種,她叉着腰,“考試期間,要鬧事兒的收着點兒,老娘三秒鐘給你罵成孫子,你信不信!”
聲音過分尖銳,像強行塞了根鋼筋穿破耳膜、插進腦髓裡攪和……
許桑輕皺眉,“嘶…”
易承剛落座,把闆凳往前帶了些,湊他頸側,輕聲道:“之前忘跟你說胖姨的威名了。”
他微偏:“什麼?”
“警報器。”易承淡聲,“不過不知道這半年,她升級沒有…”
許桑眸光微凝,抓了個有些偏的關鍵詞:
半年?
監考老師頓時長舒一口氣,彎身撿起散得并非不可收拾的紙張。
等她擡頭,才發現,徐貴兩手架着鄧茂光、胖姨單肩扛着那女生,兩人步調出奇一緻地出了門。
過了兩秒,徐貴邁着小碎步回來,把地上斷出粉末狀木屑的課桌兼課椅一同搬了出去,一手扛一坨,像無腦增肌的“超人”。
教室裡靜如死雞。
十分鐘後,監考老師把卷子兼答題卡一并發了下來,順帶走到講台上,看着頭頂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被調快了十分鐘的鐘表。
沉思片刻,她抽出椅子坐了下來,強調考場規則:“别作弊,認真做。時間掌握在自己手上,雖然是有客觀條件,但人是有主觀能動性的,所以,剛剛耗掉的十分鐘時間,不予以增補。”
許桑寫好名字,便沉浸進題裡,沒管一教室的“暗波湧動”。
“老師,我有異議!”一個看似營養不良、滿頭泡面發的男生舉起瘦成笛子的手,腼腆道。
“異議什麼?”
“我們沒參與打架,也沒破壞桌凳…實在不明白,怎麼在完全旁觀甚至有些受害者視角的情況下,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基于這一點,我認為,十分鐘應該補回來!”
他這話一落,稀稀拉拉響了幾個巴巴掌。
“有你說的工夫,題都做了幾道了。”監考老師手肘落在講台上,多說了兩句,“剛才十分鐘,第一排的男生,撿起試卷和答題卡,已經做到第3題了……還怎麼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
二十來道視線轟向第一排男生,那男生連忙轉了朝向。
“……”而勇敢提問的男生垂下頭,埋着他的猴屁股奮筆疾書。
兩個半小時,準确來說是兩個小時二十分鐘過去,“考試結束”,胖姨從後往前收,監考老師從前往後收。
徐貴站在中間,腦袋時刻不停地一百八大轉圈,像個人形的監控器、警告器。
這一通監視下,比考試時,這群學生還要老實。
“這字兒漂亮啊。”胖姨撈了易承的卷,上前一步又摸到許桑的卷,大概有幾分“熟人見面”的緣故,她分外歡喜,“招人喜歡。”
“謝謝。”許桑禮貌應道。
“嗯哈哈。”胖姨往前收兩步,臉頓時黑下來,但她聲音天生低不下來,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昭告天下:“媽呀,同學,我家雞爪子亂踩都比這寫的好…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