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進了廁所,許桑拿上一次性杯子,去外面接了杯熱水。
接滿,他剛想走回去,忽然聽到一側有大嗓門喊了聲“易承”。
導診台旁,披着件青黑色外套,腰部佝偻的中年男人,扒着台子,焦急道:“你知道易承在哪個病房嗎?”
可能是看人滿臉胡茬、加上一身類乞丐裝,護士警惕地看着他:“請問您跟他什麼關系呢?”
“我爹他兒。”說得太順了,男人流利說完,才後知後覺地補充前提條件,“幹的。”
“……這麼草率。”護士嘀咕一句,又多看了他幾眼,剛準備報房号,餘光忽然瞥見走廊上恰好看向這邊的許桑,沒多加思考,喊道:“你去找那個帥哥,他知道!”
“搞半天你不知道啊。”男人無語地瞪她一眼,相當雷厲地轉身,小聲:“浪費我兩分鐘。”
吐槽完,他腳步瘋狂交替,隔着十幾步,嗓門就已經到了:“小帥哥!”
護士“啊”了一聲,扶額:
你媽的,這不是怕你是壞人嗎?
“……”許桑看向他,等他走到面前才問道,“您是?”
“我是易承他幹爹。”男人跑得有點累,緩了半分鐘,氣才跑勻,他将許桑打量完,“這麼年輕啊…你叫我楊叔就行。”
許桑淡聲,“嗯。”
想來易承說的“楊叔”,便是這位楊叔了。
“那個,你帶我去趟他病房,行吧?”
許桑依舊平靜:“行。”
“好,謝謝啊。承小子他沒事兒吧?”楊越情緒全在聲調裡,跟屁股後頭跟了頭野豬一樣,忙不疊的,“我去給媳婦兒買藥,哪知道剛回來就聽他進醫院了,趕緊把店關了跑過來,可給我急的,背上全是汗。”
“問題不大。”許桑看了他一眼,朝病房方向帶路。
“那就好。”楊越伸手,用闊大的手心順了順胸口,唠嗑似的,“不過承小子從小身體就倍兒棒,别人發燒半死不活,他發燒還能進水裡撈魚,能折騰。肯定沒事的…”
聞言,許桑輕擰眉:
要易承這狀态去撈魚,魚沒兩口咬死他都算好的了…
楊越走路走不快,因為總要扶着腰,分心,緊趕慢趕跟上許桑的步子,擡頭多看了他幾眼,他不禁問道:“你是?”
推開門,許桑回道:“他同學。”
“啊?現在的同學情這麼紮實?”楊越“嘿喲”一聲,“那你是不知道,我上學那會,誰上課偷偷摸摸放個屁,班上同學掘地三尺也要把人就揪出來曬個面兒…”
“……”許桑把着門,輕頓,“也是朋友。”
“哦,那敢情好啊!”
走進房間,楊越四處張望,又慌了:“他人呢?”
“廁所。”許桑将紙杯放在床頭櫃上,手指貼着杯沿,感受着溫度。
“哦哦。”楊越坐床上,受不了消毒水的味兒,揉了兩道鼻子,看向站着的“長條”,多看了兩眼,沒忍住,說道,“小朋友,性子這麼冷?”
許桑轉過身,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伸手挑過一旁的矮凳,坐下,“有嗎?”
“有,夠夠的!”楊越往後坐實在了,接了一句:“跟承小子之前挺像。”
易承立在半塊鏡子前,撩了兩把頭發,艱難地吸了口氣,才埋下頭,洗了把臉。
涼水濺在臉上,冷意星星點點滲入皮膚…他打了個寒戰,擰上水龍頭。
試着清了兩道嗓子,還不得聲音,易承歎氣,推門出去。
剛就聽到些動靜,這會,看到楊越時,易承習慣性地想喊聲“楊叔”,但,立刻就到了“有句話想講但講不出口”的關口。
他單單朝人挑眉,挑完,還伸手揚了個招呼。
“!”楊越騰地從床上蹦起來。
許桑自始自終情緒起伏都不大,見狀,起身将水杯遞給他,說:“喝水。”
“嗯。”易承看着他,點頭,雙手接過。
嗓子疼,隻能小口慢飲。
“這是怎麼了?”沒聽到熟悉成習慣的“楊叔”,楊越渾身難受,連忙望向一旁的許桑。
眼裡饑渴萬分。
許桑回道:“啞了。”
“啞…啞巴了?”楊越磕巴了一下,沒兩秒就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說不出話是不是?”
“……”易承沒繃住力,水猛地灌進口腔,給自己嗆了個結實。
許桑輕皺眉,伸手接過紙杯的同時,抽了兩張紙遞給他,道:“蠢得可以。”
放平時,易承高低得怼兩句回去;但現在,畢竟硬件有損,他隻能悶着受了。
他定定看着許桑,用口型叽裡咕噜了兩句。
“哈哈…”楊越越笑越大聲,“對,我剛想問,是不是‘罵不還口’的狀态,哈哈哈…”
易承将整杯水都幹了,發幹發癢的喉嚨才稍有舒緩,他坐床頭,聽着楊越一陣比一陣大的笑聲,摸出手機,給許桑發消息。
【易承:再笑擾民了。】
摸到手機,看完消息,許桑眉眼間染着笑,明白他的意思後,笑着“勸阻”楊越,“楊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