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慢立在講台上,時不時從單詞本裡,偷摸摸擡起眼睛,聽兩耳朵八卦。
實在無心學習,他走到過道裡,前後轉悠時,借“監督學習”的名頭,擺些閑的。
忽地,前門被砰砰兩聲砸響。
第一排的女生,暴躁非常,支出上半身,一把把鎖抽開,罵了句:“砸個錘子砸!”
砸門那人臉上發窘,又用指關節啪啪兩聲落門上,教室裡本就單薄稀落的讀書聲更是淡得沒響頭了…幾十号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男生咳了一聲,走到飲水機旁,兩腳一蹦,四肢亂飛時,還算精準地将廣播線插進孔裡。
與此同時,廣播裡傳來罵聲。
“…哪個班把廣播線拔了,給我插上去!!”
一聲連着一聲,跟卡了bug的複讀機一樣,從雜音大于人聲的老舊設備裡出來,清楚而響亮。
“……”理一班内,一堆兩堆人的安靜把濃密空氣都擠扁了。
陳慢“我操”了一聲,連忙飛到講台旁,雖然平時看不慣這二班班長,但此時大局在前,他大大方方說了聲,“謝了,二逼——呃…二班班長。”
男生哈哈大笑,“不客氣。”說完,優雅轉身,離開了。
“門也不帶上…”陳慢起身,去把門重重關上,金屬相撞,哐啷兩聲!
“哪個班的,脾氣這麼大,還砸門呢!”廣播裡炸聲。
陳慢“嚯”了一聲,戰戰兢兢地挪到講台旁。
教室裡,笑聲一陣一陣麥浪似的。
“我真服了,慢慢像個傻子。”呂丁日常吐槽,餘光忽地瞥到後桌的同桌,震了一下,連忙道:“我操!易哥,你出山了?”
“……”易承屁股還沒坐下,差點被這一嗓門頂飛了,“他媽我出家了。”
“哈哈哈…”呂丁索性轉了半邊身子過來,笑道,“易哥,我跟你講,昨天晚自習第一節,校領導不是在講什麼校風校貌嘛,讓各科老師暫停上課…然後,你猜怎麼着?哎媽笑死我,老徐直接跳起來把廣播線拔了,還說:‘啰裡吧嗦盡是堆沒用的。’腸子都給我笑流出去了…然後,剛剛廣播不是沒聲兒嘛…”
易承聽他講完,笑道:“剛廣播罵半天罵你們呢。”
“什麼你們,明明是我們好吧…”呂丁光速糾正,“别想逃罵!”
“……”
閑叨完,易承看了眼身邊的人。
正沉浸在不知道哪科的題裡,筆尖時不時落墨,看得出來思緒流暢,毫無卡殼迹象。
“啧!”易承托腮,斜着身子看人,問道:“同桌,吃早飯沒?”
許桑頓筆,“吃了。”
“那可惜了。”易承伸手,将那杯豆漿挪到桌上。
“不可惜,不可惜!”呂丁又轉回來,跟狼見了體弱的兔子一樣,眼睛泛着綠光,“易哥,我還能喝,十杯都不在話下!”
“……”易承将豆漿遞給他。
廣播裡,那位脾氣賽炸藥的老師拍了拍麥,換了個調,“同學們早上好!今天,豔陽高照,萬裡無雲,是個好天氣,适合舒活筋骨、鍛煉體魄。鑒于前幾學期各種各樣的問題耽誤了運動會的開展,學校特于今日上午,開展高三年級專屬趣味運動會,希望……”
這長篇大論,左“育人”,右“強身”,若非有趣味運動會之實,人都要講睡着了。
約莫十分鐘後,老師打了個哈欠,下令:
“請各班班長及體育委員組織班内學生,有序到達操場,按照昨日的區劃位置,席地而坐……”
“牛逼,席地而坐,我專門把闆凳騰空準備搬了…”
“陳班,快點走啊!我們要做第一個到場的,啊啊啊啊!”
“剛睡醒,這是要走了?”
“不是不是,前面的是蛆嗎?蛆來了也比你蠕動得快啊!”
因着先天的地理優勢,呂丁先一步帶着後面的人,突出重圍,遠超理一班的集體進度,比得利潮汐的小船還要利索地沖向了樓下。
不過,衆所周知,瘋狗都擠不過怨氣勝鬼、但突遭釋放的“高三牲”。
從二樓往下,每一級台階上,都塞了一打人——比罐裝可樂住得還要擁擠幾分。
易承看了眼從上流下來且還在不斷增多的人,伸手,抓住了許桑的手腕,在他耳邊輕聲,“跟我走。”
許桑“嗯”了一聲,由着他牽着。在他背後,還算輕松地走向樓層另一邊。
從人群中擠出,呼吸都清透了不少。
步子放慢後,許桑問道:“去哪?”
“随便蹭間教室坐着。”易承沒松開人,推開間教室門後,摸出手機給呂丁發了個消息,說道:“我讓呂丁留了兩個位,晚些再去。”
許桑沒質疑他的決定:“好。”
教室裡沒人,到處堆滿了書,随便走兩步都感覺踩到了某本書——不愧是文科班。
許桑在看黑闆報。
易承單手撐着坐上抵着門的空桌子,看着許桑,視線勾完一圈他的眉眼,沒忍住,挪了過去,問道:“就這麼信我?”
從紅領巾男孩的粉筆畫裡錯開視線,許桑看向他,“什麼?”
易承笑着,要解釋時匆匆收住,别開眼:“…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