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下的表白,或者說,之前被搶先一步的表白,終歸是補上了。
易承等了兩秒,沒等到他反應,便伸手敲了敲他的肩頭,“聽到了嗎?”
“沒聽到。”許桑握着筆的手輕頓,作怪:“再說一遍?”
“那我再說一遍,納納,我喜歡喜歡喜歡你,一輩子都不變!”呂丁用盡滿腔熱情在讀表白詞,卻見許桑皺着眉轉頭看他,忽然明白過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許哥,我剛串台了,以為你跟我說話呢。”
易承在旁輕笑了聲,還是寵溺地上前重複了句,甚至還貼心地先喊了他名字。
“夠了。”許桑瞥他一眼,将他膝上的試卷轉了個面,丢筆時,哂笑:“聽膩了。”
易承挑眉:“……”
但凡許桑說話時眼底沒含笑,他就不管這兒是不是學校,直接上前堵嘴了。
體育課就這點尿性,明明被愛得最深卻毫不自知,把自己的地位與其他課完全等同。
尤其是在課時上,毫無區分度可言。
“老師再見。”下課鈴一響,跑到天涯海角的學生都回來吱一聲。
吱完,又散開了。
“等等,我現在腿緊張得發抖,好怕等會見到曉曉,沒忍住給她跪一個。”陳慢挂在呂丁身上,聲音都在發抖。
“那你他媽拉我做什麼!”呂丁想甩甩不開他,“我家納納還等我呢。”
“诶,你為什麼不慌?”陳慢好奇地問了聲。
久未發言的趙鴻途有了點動靜:“他死拽着我呢。”
一旁,易承輕撞了下許桑的肩膀,勾唇:“你當時也這麼緊張?”
“沒有。”許桑否認。
“為什麼?”易承又貼近了些,“是肯定我會答應,還是,我沒那麼重要?”
“……”許桑靜靜望着他的眼睛,平淡道:“明知故問。”
“啧。”易承給自己問爽了,晃着他的手,臉都要笑爛了。
然後,一不小心引了兩隻蝶。
“哎喲喂,哎喲喂!笑到我心裡去了。”一女生捧着臉,原地扭了扭腰。
在她旁邊的男生也跟着說道:“早聽他名聲了,聽事迹像1,笑起來,媽的,我想上去要微信!”
“去去去,順便幫姐問一個,有福同享。”
“等等。”男生視線一轉,跟易承擦身而過時,就瞥到了牽在一起的手,眯縫着眼,大聲:“糟了,有人搶我老公了!”
女生沒眼看地拽着他跑開:“……”
好兄弟,表白都是要來當背景闆的。
劃拳決定先“死”呂丁後,五人先去了趟李納所在班級——呂丁臉混得熟,人緣也不錯,直接進班了。
半秒沒等,陳慢就沖去旁邊的班級,抓緊時間表白。
畢竟,要是呂丁先表完了。成了,他沒臉不成;沒成,他也沒臉成……橫豎都是将就,不如心無旁骛地去并肩異台作戰。
天氣預報還是有些準頭的——陰轉小雨,轉過來了。
烏沉的天端,成縷成絲的雲過完年吃胖了一樣,重得往下壓,用身體重量榨油似的榨出渾圓的雨點,自九萬丈高空垂直墜落,在廣袤的大地上砸出劈裡啪啦的動靜。
不對,天氣預報有誤:這雨大得能砸死人了,小個屁啊!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趙鴻途有感而發,吟舊詩一首。
吟完,一道驚雷忽現,劈得剛出教室近乎同步的兩人腳下一滑,差點摔成狗屎。
趙鴻途停止背書,上前:“怎麼樣?成功了嗎?”
“借你吉詩。”呂丁笑成一朵花,又瞬間垮成一坨泥,“她說這輩子都不可能。”
視線轉給陳慢,陳慢似乎穩重不少:“她說,她喜歡學習好的,等我考上年級第一再說話。”
“嗚嗚嗚……附中是死絕了嗎?我去考第一!啊啊啊啊啊……”
“……”穩重不了一點。
易承看了眼趙鴻途,沒停留,說道:“扶人回去,别丢臉了。”
自打回了教室,後排便鴉雀無聲,安靜得徐富半夜做夢都能笑醒。
“呵呵,呵呵呵呵。”呂丁擺弄着筆,排成排,又塞回筆簍,一直歪着嘴哼哼唧唧。
“哈哈,哈哈哈哈。”陳慢揉着紙團,揉了就撕,撕成碎條又揉成一坨,顫抖着背,嘴裡抖出瘆人的氣聲。
他同桌坐不住了,背後來一聲就罷了,旁邊也來一聲,斷斷續續沒完沒了的,聽多了他晚上甭想睡覺了,想及此,他輕拍了一下旁邊的人,小聲:“那個什麼,陳班,要不,你和趙鴻途換個座位吧,我和鴻途學習,你和呂丁一起……呵呵哈哈?”
陳慢飛了個幽怨的眼神過去:“嗯?”
“啊哈哈哈,沒事沒事。”他同桌收回話,本想再去勸勸呂丁,轉頭就見呂丁忽然大叫一聲,蹬開椅子站了起來,三兩步沖出了教室。
“嗯?”
守自習的徐富都驚了一跳,撂下教案本就往外沖,沖之前還不忘喊一聲,“好好自習,我去看眼情況。”
教室裡坐不住了,叽喳起來。
“怎麼了這是?不會失心瘋了吧?”
“他不會,不會去跳樓吧?我昨天刷視頻刷到十七中那個了,現在他們還放着假,不知道該說羨慕還是害怕了。”
“以我對呂丁的了解,八成是尿憋急了,或者是屎憋多了。”
“越界了兄弟,你說得有點惡心,我甯願相信他是學吐了想去外面放松放松。”
“真相永遠被後聽到,我閨蜜說,呂丁找她表白去了,現在估計是受了情傷,受不住就出去哭了。”
“不應該啊,陳班跟着一起表的,他心理能力不可能那麼強,也沒見他跟着出去哭啊!”
……
徐富回來時,教室都快被掀翻了,他背着手走進後門,銳利的眼神一掃,卻先落在了易承身上。
少年坐得端正,比穿了背背佳效果還好。加絨衛衣外,校服套得規規整整,就跟那校容校貌示範圖一樣。
課桌上書卷齊整,此時他握着隻紅筆,正大殺四方地對答案,視線一掃,一溜下來沒動筆。翻頁兒,中指撥動紅筆一轉,隻在一小細節處劃了一條斜杆。
徐富依稀記得:易小子不喜打勾,當年讓試卷改卷,回頭收作業時,他原封不動地交上來,他怒火攻心地去問易承,易承也隻是風輕雲淡地說“沒錯改什麼”。他又教規矩似的跟易承說“那起碼打個大勾啊”,易承也隻是笑笑:“懶得。”
“……”現在想想都還是一肚子氣。
可是,時隔那麼久,再看到這神似的一幕,徐富不知怎的,竟有些難言,半天才咧嘴一笑,正想上前拍拍他肩以示欣慰,屁股就被一撞。
“哎喲!”
呂丁火急火燎跑進來時,被徐富撅出來的屁股一擋,往後撞出了後門,驚得鼻涕都斷流了。
徐富站起來,臉都紫了:“……”
“對不起,老徐。”呂丁抹着紅彤彤的眼眶,“我竄稀,讓您白擔心一場。”
教室裡隐隐傳出悶雷似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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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竄了?”陳慢也沒個好形象,哭得已經提不起勁兒了。
“嗯。”呂丁歎氣,“哭得我一抽一抽的,扯得肚子痛,然後就……”
“夠了,說到這夠了,細節就不必重複了。”陳慢雙手比了把大叉,疑惑得四處張望,“诶?易哥呢,他不是讓我們等他,說帶我們去吃飯來着,人呢?”
許桑在一旁發話:“上廁所。”
順便發條信息。
“哦哦。”陳慢用腫眼看了眼許桑,直覺他跟易承關系很不錯,套密碼一樣問道:“許哥,你知道易哥要帶我們去哪吃飯嗎?”
許桑應道:“牛逼炒館。”
“牛逼炒館?真是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呂丁聽到名字時,愣了一下,“不是雷區嗎?”
“有人請。”易承從遠處走來,肩膀自然地碰了下許桑的,笑問:“一句話,去不去?”
自動翻譯為當餐免費,呂丁雙手雙腳贊成:“那十成十要去啊。慢慢,鴻途,快吱個聲,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易承聽着這用詞:“……”
第二次集體來這有陰影的炒館,邁進門的腿是有幾分抗拒的,但奈何門檻太低,腳不擡都自動刺溜進去了,相當絲滑。
“歡迎光臨,幾位?”老闆迎客迎得越發有情緒價值了,見到後面的易承,眼睛一亮,“哦,熟人局啊,裡面請!”
“熟人?”呂丁問道:“吃一次就熟了,那——”
“想多了,這位同學。”李承宇圍着條粉紅的圍裙,坐在了這桌的空位上,笑說:“我跟你們易同學熟。”
“哦?”陳慢坐在他旁邊,眼睛都睜大了不少,“那剛好,我們跟易哥也熟,大家都是朋友!”
“這麼自來熟。”李承宇給他倒了杯飲料,“沸點好低啊,小朋友。”
陳慢一噎:“……”有點惡心,這是不是錯覺!
菜上的都是幾款新品,擺盤用具貌似都提了個檔次,老闆把菜端上來時,說道:“你們嘗嘗,順便給點意見,或者取個名字,一經采用,500元獎金!另外,牛逼炒館明天就關停修繕,估摸着,翻了年三四月份,或者更晚些時候,全面、重新開張!”
“歡迎大家到時候來捧場!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