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隻有雨聲。
寂靜寂寥。
時稚迦看着周圍黑森森的樹林,隻能看到傘沿下的景緻,大同小異。
不知走了多久,謝藏樓後背的衣服都被時稚迦濕哒哒衣服浸濕了,他身上的熱量也讓被大雨澆了個透心涼的時稚迦漸漸感覺暖了一些,但也就是一些,沒過一會兒,時稚迦感覺更冷了,緊緊的貼着謝藏樓的後背,挨緊那片溫暖。
雨勢小了些,時稚迦感覺有點乏,漸漸的,将下巴搭在謝藏樓的肩膀上,半斂着眸子看着路邊的景色。
感覺到時稚迦下巴搭在自己肩上,黑暗中,謝藏樓鋒銳的眉眼都柔和下來。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
忽然,雨傘悄然滑落,掉落在地,謝藏樓剛要停下腳步,餘光中,就見時稚迦的手無力的耷拉下來,肩上一重。
謝藏樓猛的頓住,臉色瞬間慘白,血色褪盡。
昭明宮
簡未之站在寝殿門前,看着淅淅瀝瀝的雨幕,忽然,聽到了房間裡的動靜,微微蹙眉,然而還不等他反應,大門被從裡面打開。
就見謝藏樓全身濕透,面無人色:“給陛下沐浴更衣,喚太醫來!”
很快,夜色中的昭明宮迅速運轉起來。
簡未之和姜無柘等人帶着内侍給發着高燒渾身濕透的時稚迦泡了個熱水澡,換上幹淨的衣衫,擦幹頭發,簡單洗漱換了衣服的謝藏樓站在床邊看着高燒昏睡的時稚迦,臉色冷的吓人。
整座昭明宮的宮人都放輕腳步,噤若寒蟬。
簡未之看了看站在床邊沉着臉充當閻王爺的謝藏樓,無比想念鎮定自若的九千歲。
終于,太醫院包括院正在内的大半太醫們冒雨匆匆趕來,診治後給時稚迦開了藥,一直折騰到天亮,時稚迦的高燒漸漸退了下去,謝藏樓的臉色有所緩和,無形而龐大的壓力稍減,衆人這才喘過口氣。
隻是時稚迦還發着低燒,一直昏睡着,謝藏樓讓其他人出去,自己坐到床頭的椅子上,親自給時稚迦換浸濕的布巾放到額頭上,時不時摸摸時稚迦的額頭,試試溫度。
中午又反複過一次,驟然發起高燒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完全平穩下來。
謝藏樓擰幹巾帕,輕輕放在時稚迦額頭上,垂眸看着時稚迦片刻,才收回目光。
看到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又擡手摸了摸新冒出來的胡茬,想到什麼,謝藏樓起身,吩咐了簡未之等人幾句,便離開了臨海殿。
回到神龍殿,沐浴更衣打理一番後,匆匆用了口飯,便靠在躺椅上,閉目小憩。
直到夜色降臨,有内侍過來,謝藏樓睜開褪去疲憊和紅血絲的雙眸。
“陛下醒了?”
“回禀王爺,正是。陛下如今正在用膳。”
謝藏樓點點頭,起身,往臨海殿而去。
寝殿中,時稚迦正靠在床頭,神情恹恹的喝着白粥,見到謝藏樓進來,打量了一番,收回目光,低頭喝粥,悶悶不樂。
【朕就知道你在騙朕,還說什麼照顧了朕兩天兩夜。騙人。朕就說,這厮沒有幹爹關心朕,這麼從容淡定。幹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125:【……】
謝藏樓:“……”
時稚迦勉強喝了小半碗白粥,就不想喝了,将粥碗遞給簡未之後,便讓人都退下,自己鑽回被子裡,閉目忍着。
雖然高燒退了,但還是有點低燒,渾身酸疼。
感覺還有人在,他勉強睜開雙眼,看到淡然的坐在床邊椅子上的謝藏樓。
謝藏樓也看着他。
時稚迦收回目光,轉身面向床裡側,閉目養神。
雖然已經睡了挺久,但還是疲乏的很,可低燒仍舊很難受,他睡不着。
忽然,感覺身後柔軟的床褥下陷,時稚迦轉過身,就見謝藏樓坐在了他的床邊,靠在床柱上,低頭看着他。
時稚迦張口剛要說什麼,就被謝藏樓塞了什麼東西到嘴裡。
時稚迦想吐出去,卻嘗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梅子糖。
時稚迦含着糖,瞥了謝藏樓一眼,閉上眼睛不搭理人。
謝藏樓靠在床頭,伸出手,輕輕撫着時稚迦的頭發,過了一會兒,低沉又溫柔動聽的聲音帶着舒緩的旋律悠悠響起:
“有卷者阿,飄風自南。豈弟君子,來遊來歌……”①
時稚迦睫毛微顫,卻沒有睜開。
【這篇《大雅·卷阿》朕學過,但,他,這是在給朕唱搖籃曲嗎?】
125:【……大概……是的……】
時稚迦:【…………】
歌聲還在繼續,低沉,悠揚,溫柔。
“……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②
時稚迦聽着這古老的歌謠,想象着詩歌中描繪的盛大氣象,仿佛自己化身成了那位周天子,威望卓著,聲名遠揚,賢臣擁戴,君臣相得……
在一片雍容祥和的氛圍中,時稚迦漸漸入睡。
見時稚迦睡熟,謝藏樓起身,天色還早,他出了寝殿,來到隔壁的房間,讓人準備好筆墨紙硯,将宣紙鋪在桌案上,沾了沾墨,沉思片刻,下筆。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時稚迦才醒,睜開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好了。
他坐起身,便瞬間愣住了。
隻見床腳邊立着一個架子,上面挂着一幅畫。
畫上,是風景如詩如畫的夏日禁苑,是父皇、母後和幼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