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正文4
“我覺得候選者現在的生存壓力太小了。”李/明夜在走出診所之後,對靳一夢這麼說道。後者一轉念,自個兒也悟了,當下臉色也略沉了下來。
當李/明夜從診所中搜出了無數情報(來自垃/圾桶和黃頁),并且将其看完之後,她就萌生了這個想法。報紙上明明白白地标注了清除日的規定,在清除日中,所有公共安全措施都會被/關閉,人們隻能使用四/級以及其以下等級的武/器來進行自衛/攻擊。
1級武/器:棒球棒、木棍、鐵鈎等鈍性武/器。
2級武/器:匕/首、軍刺等管/制刀具及射釘槍。
3級武/器:.45ACP及使用9mm帕拉貝姆彈的各種手/槍。
4/級武/器:.50口徑大威力手/槍(如沙鷹)、小/口/徑運/動步/槍、獵/槍、霰/彈槍等半自動武/器。
前兩個級别的武/器造成的攻擊,别說靳一夢了,李/明夜都不會放在眼裡……至于後兩個級别的武/器,根據他們當下的情況來看,獲取這些武/器并不會太難。也就是說,他們擁有自衛和反擊的能力。
——候選者們從一開始就有系統保護時間來獲取足夠的武/器,又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可以說,土著對他們的威脅已經不算非常大了。畢竟能活到現在的候選者,不能說個個都是精英,但至少傻/逼是絕對沒有的。可想而知,在經曆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之後,候選者已經抹平了與當地土著的裝備差距,從而掌握了一定的優勢。
然後吧,候選者們還可以找到一些擁有特效的消耗品,來對自己做一些立竿見影的補給……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看,剩下的人慫着活到早上7點,實在問題不大。
而另一方面……誠如李/明夜之前的分析,候選者之間互相獵殺到僅剩3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達成的條件。
要達成這個條件的難度實在是太高了。這裡再怎麼說也是一座城市,地圖又都是平面的,這就導緻候選者之間的互相追蹤非常困難,甚至運氣成分會占大多數。換句話說,這個任務完成條件,在當下的情況下,基本是不可能達成的。
——于是問題就來了。在任務完成獎勵一緻的情況下,一個完成條件還稱得上簡單,而另一個完成條件難如登天……這可能嗎?
明顯不可能!
于是李/明夜有了一個非常順理成章的推斷——随着時間的推移,候選者們所要面/臨的生存壓力,很有可能會逐步增大。
試煉任務的重點并不是候選者之間的互相殺/戮,而是……生存。
當然,把其他候選者盡快殺死并完成任務趕緊跑路,也是一種生存方式。
至于那種運氣爆棚到别人莫名其妙死/光了,任務自己完成的候選者……這種人也不能說絕對沒有,但是運氣好成這樣,同樣是一種能耐。
“所以你有什麼建議嗎?”靳一夢心裡有了數,但他還是開口問了李/明夜一句。
“當我提出一個問題的時候,通常都意味着我已經想到了至少一種解決的方法。”李/明夜的語氣淡定依舊,“在面對未知壓力的情況下,我暫時想到了三種方法:第一,準備戰鬥,提前創造一個對我們有利的環境。第二,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觀望形勢,随時準備逃竄,并開始祈禱。第三,立刻開始專心尋找其餘候選者,并開始祈禱。”
“後兩種方法聽起來顯然是狗屎。”靳一夢斷然道。
“Ok,那就第一種。”李/明夜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第一種方法也很簡單。我們殺死所有我們見到的人并繳獲他們的武/器,除了必要的彈/藥補給和武/器更新之外,其餘裝備我們将其藏匿于一些我們知道的地方,比如街邊的那個垃/圾桶看起來就很不錯。這樣的行為可以削弱其餘候選者的武/器供給,并且增加/我們對于任何情況的應變能力。但是這個計劃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我們足夠迅速,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立刻去弄一輛車。”
車在美國幾乎可以說是日用/品,對于一個美國人來說,一輛屬于自己或是家庭的汽車,就像女人梳妝台上的口紅那樣必不可少。但是很明顯……沒有哪個蠢貨,會在今天這樣的日子把愛車停在露天的地方,而一個堅/實可靠的車庫,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所以在清除日時,很多人都會選擇花錢把車子停到商場和小區裡具有可靠安保措施的地/下停車場中、或者是集/資租賃一個大型倉庫停放……嗯,反正都要花錢就是了。
而且吧,哪怕他們倆真的能突破了那些嚴密的安保系統(基本不可能)或者走/狗屎運找到了一輛車,他們也不一定能開得走……像電視和電影裡那種扯出兩條線打火,然後就能把車開走的事兒,現實中是不大可能的。這個年代的車輛至少都裝有電子防盜系統,哪怕你通/過打火線啟動了車輛啟動機,依然并沒有什麼卵用,車還是鎖着的。
——然而在美國,不論多小的城市,都有一個神奇的地方……這個地方不僅僅同時擁有車和車鑰匙、車的油箱裡還有可能有汽油、甚至還有一些汽修設備、安保措施也不會有多強(靳一夢十有八/九能搞定)。
而且這個地方非常好找,每個城市甚至每個社區都會有那麼至少一兩個,最關鍵的是,李/明夜還能從報紙上直接知道其确切地點。
——由小型經銷商經營的二/手車行。
靳一夢對美國不大了解,但李/明夜對美國還是比較了解的……尤其是她通/過診所中的報紙和黃頁獲得了當地的基本信息之後。
“那我們就走吧。”靳一夢聽了以後隻是這麼說了一句,不過他随後補充道:“你來開車。”
“好的。”由感知更高而且打起來沒什麼卵用的李/明夜開車顯然是更好的選擇,她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這二人匆匆地朝着最近的車行走了過去,沒走多遠便已經到了一條十字路口。這個十字路口位于市中心,四周俱是五光十色的店鋪,但此刻卻隻餘下冰冷靜默的卷簾門,空蕩蕩的十字路口看起來有種寥落蕭瑟的氣息。
李/明夜蓦地站住了腳步,她感到了些許危險。
下一刻,轉角之後較為遙遠的地方傳來了隐隐約約的犬吠聲,随後便是幾聲歡呼與摩托車發動的聲音。
“三輛摩托車。”靳一夢的聲音淡定依舊。但他的動作卻非常快——或許是由于時刻警惕着的緣故,面對這種突發/情況,他簡直像是不需要反應時間一樣。他極快地朝前搶了幾步,在到達街角的同時,手上已經行雲流水一般地完成了所有的射擊準備。
随後他身形一矮,以一個非常标準的戰術動作直接貼地翻滾了出去。借着這一滾,他的動作在一個跪/姿略略凝固,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時刻,一聲槍響,驟然驚起!
彈殼飛出,光潤鮮亮的黃銅被路燈鍍上一層刺目的金色。
彈殼落地,這一聲輕巧的金屬碰撞聲,被淹沒在幾十米外的一聲巨響與随後的劇烈摩擦聲中。根據聲音來看,他一槍打死了某個開着摩托車的人。
靳一夢在開了一槍之後沒有任何停留,他附近沒有任何障礙物和死角,在原地停留意味着極大的危險!
隻見他翻滾之勢方歇,已經一手撐地向斜上方躍起,随後雙手握槍,在擡手開/槍的同時鬼魅般的逃向街對面。這一連串動作簡直像是呼吸一般自然輕巧,猶如魚尾破開靜水,轉瞬間便消隐無蹤,獨留一撇平淡的餘痕。
這并不是說他的動作有多快……當然,比起一般人,他自然是快的。根據李/明夜的評估,以她自己為例子,靳一夢的敏捷大約在11點左右,是正常人經過訓練以後能夠達到的數字。
但是靳一夢的動作間有一種無可比拟的順暢感。他哪怕是承受巨大後坐力的時刻,也不過像是奔流的溪水遇上一塊岩石,濺起些許水花,随後便自如地繼續流淌了下去。
這是不知多少次的生死危/機與多少條人命打磨成的身手與經驗,融入了他的骨肉血脈之中,融入了他的呼吸肺腑之中,賦予他猶如一柄上膛的槍一般的辛辣和鋒利!
“馬克?馬克!該死的混……”這個聲音聽起來居然非常年輕,但他終究沒有機會說完這句話了,他的這句話被終結在了沙漠/之鷹的一聲爆響之中。
随後響起的就是一聲摩托倒地的巨響,與幾聲飽含痛苦與恐懼的尖/叫與呻/吟。另一輛摩托車的發動聲也随之停住了,緊接着便是槍聲大作!
然而此刻的靳一夢已經閃身躲進了街對面的掩體之中,子彈全數落在了街角的玻璃櫥窗與地面上,打的玻璃飛/濺,一片飛光崩玉。他背靠着水泥柱子,朝着李/明夜的方向瞥了一眼,微微朝着槍聲傳來的方向一偏頭。
李/明夜撇了撇嘴,趁着對方顯然被靳一夢吸引的時候略微轉出了街角。
橙黃/色的路燈下,兩輛摩托車就地傾倒,一片凄厲的血色蔓延開來。這是一幫穿着黑袍的人,臉上還很搞笑地戴着些奇形怪狀的面具,其中一輛車邊一人已死,另外一個人似乎是撞在地上昏過去了。另一輛車邊一人被爆頭,另一個則倒在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根據那徹底扭曲彎折的腿來看,十有八/九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靳一夢隻開了兩槍,這兩槍甚至還是移動間射擊!
“好吧……撿到寶了。”李/明夜在内心嘀咕了一句,随後瞄準了十米之外,正坐在摩托車後座上肆無忌憚開/槍的那個黑袍人,非常淡定地扣動了扳機。她開/槍的姿/勢依然是标準站姿威沃爾式據槍,最有自知之明的選擇,精準的動作簡直能拿去做教學圖解。
一槍過後,一大蓬血爆出,那個黑袍人當場就從摩托車後座上翻倒了下去,激烈的槍聲也驟然停止。靳一夢立刻從掩體後走出,信手一槍就把最後那個由于變生肘腋,而猶自回不過神的騎手打爆了腦袋。最後,一隻狗向他撲了過來,他手上銀光一閃,那柄蝴蝶/刀已經直接捅/入狗眼之中,直沒入腦。
這一切兔起鹘落,不過區區幾十秒,塵煙未起便已散盡,空蕩蕩的長街猶有槍聲餘音。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而那位殺神甚至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他把刀子拔了出來,随後一腳踢開了狗的屍體,重新退回了一個可以把自己遮擋起來的角落。
“槍法不錯。”李/明夜笑着誇了一句。
靳一夢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五十米範圍移動手/槍射擊是他練來保命的。當一個人的技能與他的性命挂鈎的時候,他在這方面再如何出類拔萃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實際上/任何一個有足夠天賦和意識的人,如果再足夠刻苦并有專/業的訓練環境,同樣也能做到他方才做到的事。
這并不算太難。根據他此刻已經成為候選者可以看出,這件事至少比活下來更容易。
他看了看存活的兩個黑袍人,道:“你來。”
很明顯,他不樂意靠近任何一個還在喘氣的目标,更不想浪費子彈。彈匣裡子彈的數量,在某些時刻就相當于他生命的倒計時。
李/明夜應了一聲,毫不在意地一槍将那個昏迷的黑袍人殺死了。當她擡起槍瞄準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那人驚恐萬分地尖/叫了起來。
“不不不……不要!求求你們了!”那居然是個女人,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這個女人忙不疊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張清秀的白種人面孔,她涕淚橫流地哀求道:“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的上帝啊,我才第一次參與清除,我沒殺過人,我才18歲……”
年輕鮮/潤的面容,皮膚緊繃眼神清澈,是未經世事的樣子,卻因為單純的恐懼和求生欲而變得惶急扭曲。
靳一夢正在往彈匣裡壓子彈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他擡頭瞥了一眼距離這個女人不遠的一把射釘槍,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二十秒之前,這把射釘槍還被這個女人握在手裡。
18歲?他嗤笑了一聲,嘀咕道:“美帝的社/會風氣真是越來越差了。”
李/明夜聞言輕輕地笑了一聲。她走近了這個女人,彎下腰審視着這張驚恐至極的臉,一手伸過去,極其輕柔地捏上了這個女人的下巴。
“既然你會怕,那你為什麼要參與清除呢?”李/明夜柔聲細語地問道,“你覺得這很酷,對嗎?所有人都不敢出門的時候,你出來了,你認為你的同伴會保護好你,你是個生殺予奪的清掃者……你把這個夜晚當成一次非常棒的曆險,等天亮了,你就可以把這一次的經曆當成資本,向那些與你一樣愚蠢但是比你懦弱的人炫耀。”
李/明夜的聲音是很好聽的,細潤柔美的嗓音,猶如一束拉的極細的金黃/色蜂蜜。但此刻這一束蜜裡頭卻摻了毒,是毒蛇張口時那一閃而逝的冰冷微涼,陰森森的,莫名滲人。
她發現自己好像生氣了,所以她覺得她應該做一些事情,說一些話。
這個女人一目了然的愚蠢和淺薄輕浮,讓她想起了自己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無憂無慮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一切的美好都已經被标定了價/格,隻以為那是理所應當,于是她在将其揮霍完之後就必須為此付錢。
她已經付完錢了……她不介意讓眼前這個同樣愚蠢的女人也付一次錢。算她們倒黴呗,這世上總該有倒黴之人,不是嗎?
反正她的感知并沒有預警,靳一夢已經開始檢/查摩托車了,預計需要一兩分鐘左右……看,她是有時間的,她在代替命運讨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