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奇道：“這兩個現象之間有啥關系？為什麼物體一重疊，新物種就誕生了？”

“因為‘物體’可以是非常微觀的概念，比如原子、電子、DNA，以及以你可憐的物理水平所能想到的任何一種物質。”李/明夜很不客氣地說，“而且我說的不是新物種的誕生，而是物種誕生的新方式，這兩句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她頓了頓，繼續說：“所謂的魔法，主要是以兩種形式實現的，第一種是‘順應規則，引發現象’，第二種是‘使規則之間産生沖/突，引發新的現象’，空間魔法大部分屬于第二種。這兩種形式其實沒有難易之分，隻是第二種會比第一種更難控/制，所以大部分施法者普遍會覺得第二種更難。其實原力·燃爆跟幻影移形比起來哪個難？當然是燃爆更難，但它僅以第一種形式實現，隻是需要調用的規則非常多罷了。有些特别高級的魔法更加複雜，在施法時需要同時做到‘順應規則’和‘創造沖/突’，引導現象之間彼此沖擊和反應，從而創造出新的現象。越是高級的宇宙裡，規則越多，同時也就越繁瑣，魔法也就因此而越發強大，施法難度也會相應降低……”

這都是場情局花大錢請李/明夜去開課培訓的内容，此刻她興之所至，随口教授，冷眼旁觀之下，越發覺得自己拒絕場情局是一個十分正确的決定。角鬥/士們仗着自己擁有法則身/體，對知識一向不求甚解，雖也在聽，卻多是表面作出熱心專注的模樣，目的僅是為了讨好她，也就雷蒙等少數兩三人偶爾會提出些真正有/意義的問題；反而是土著靈能者們，雖然因信息屏/蔽的緣故聽得多少有些懵懂，但一個個都很認真，專注的不得了。

隻可惜，這些土著們态度雖然端正，認知基礎卻被時代與客觀條件所局限，李/明夜若是講得淺顯倒也罷了，一旦真正開始深入具體，土著們再好學也一樣是抓瞎。李/明夜僅僅忍受了一個下午，便再也受/不/了/了。用她的話來說：“我要如何跟一幫大字不識的文盲解釋單電子轉移反應和量子隧穿現象？真見鬼，他們應該偷渡去科洛桑讀大學，至少拿到12個A再來見我！”——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在集體決定學習一兩個空間魔法防身之後，命運團隊諸人（包括靳一夢）不約而同放棄了李/明夜的一對一私教，而是紛紛通/過吃卷軸學會了“比白水煮雞蛋更加簡單”（李/明夜語）的幻影移形。

唯一令李/明夜比較欣慰的是，靳一夢學習“幻影移形”所花費的奧雷是命運團隊諸多不學無術之人中最少的——他僅僅花費了45奧雷，即普通角鬥/士大約積攢三四次曆練所得，就掌握了最低級的幻影移形技能，而文森特花費了105枚。從這一花銷，可以看出空間系法術的昂貴，以及李/明夜那些洗/腦般的理論灌輸，也确實是有點道理的。

在接下來的航行中，李/明夜多半躲進底艙裡，專注地進行她那些既反常識又反/人/類的恐怖實驗，極偶爾的，會有能力合适之人獲準進入底艙，擔任一段時間的實驗助手。令李/明夜頗為詫異的是，在參與實驗的過程中，就連見多識廣的中高階角鬥/士們，偶爾都會難以壓抑地流露/出不忍之态，反倒是土著靈能者，一個個驚訝歸驚訝，卻都接受得十分良好。土著靈能者們專注于汲取知識，他們甚至自發組成了一個學習小圈子，有幸被選中做實驗助手之人負責在實驗之餘，更要見縫插針囫囵吞棗地背下他所能接/觸到的一切文/字/材/料，出來後向其他人複述……在這個世界，高等實用的魔法知識早已被諸多宗/教組/織壟斷，散落于宗/教之外的靈能者們能走到今日全靠天賦，一旦擁有了學習的機會，如/饑/似/渴的學習沖動就充滿了他們，使他們根本無暇去考慮更多。

李/明夜稍微統計了一下，發現越是出身于現代文明科技世界的角鬥/士，對她的所作所為接受程度越低，至于本宇宙土著們，嚴格說來文明程度并不低，隻是他們似乎早已聽慣了諸神與大能力者們的肆意妄為，也對許多血/腥恐怖得接近荒誕的傳說故事耳熟能詳，在他們看來，上/位者任意支配下位者乃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甚至覺得“路易斯·科蒂”這名半神還算不錯，至少她的施虐似乎當真是為了獲取知識，而非是為取樂。當然，根據他們的态度來看，即使她是為取樂，他們應該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這就是為啥公孫軒轅一定要搞絕地天通。”這是靳一夢聽後的評價。

此時正是靳一夢雷打不動的底艙送飯時間，今日的實驗助手與提佐克雖也饞半神特/供午餐，卻也沒膽子強留，乖乖去了船員食堂吃大家公認的豬食。他一邊在桌上布菜，一邊随口說：“光發展外道也沒吊用，這宇宙裡的外道也不弱，但在這種世界，外道隻會變成半神和神祇手裡的剝削工具。你想想那個宇宙，那個宇宙裡人就是人，真正的人，這個宇宙裡呢？他們是神的狗奴/才。”

李/明夜正在低頭看顯微鏡，聞言笑了一下，頭也不擡地說：“神也是由人變來的。”

靳一夢一怔，思考片刻，也笑了：“也是。”他見李/明夜忙碌，多少也提起了些興趣，遂走過去翻了翻她的筆記，“你這些……唔，好像是魔藥配方吧？”他記得自己在德國時見過類似的東西。

“對，這些算是研究的副産品吧。”李/明夜仍然頭也不擡，“你正在看的那個藥劑，喝了以後會在身上長出堅/硬的鱗片，也會分/泌/出粘/液，在冷兵器戰鬥中有很大的用處……嗯，就是副作用有點厲害，體質屬性低的話，藥效過後皮膚會有一段時間的魚鱗病表現，而且這個藥很難喝。”她頓了頓，又強調了一遍：“根據實驗體的表現來看，非常難喝。”

“材料都很常見啊。”靳一夢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藥劑的優點，“主材料是水鬼心髒，這玩意兒往水邊走一圈就有了，我看看……嗬！夠熬一大鍋的。有存放要求嗎？”

“幹淨密封瓶就行。”李/明夜終于擡起頭來瞥了他一眼，笑道：“這确實是我的思路，易獲得，制/作簡單，流程标準化，量大耐儲存，你甚至可以在工廠流水線上制/作它。我還會再研發一些配方，用稀有材料、昂貴器材和特殊手法/制/作的強力藥劑……所有這些配方，我都打算留給聆星者。”她指了指顯微鏡下方的玻片，“不過，這才是我研究的重點，人工制/造傳/奇生物和靈能者。我現在真後悔，當初在印/尼的時候沒有想方設法給歐波洛坎取樣……走了這麼多世界，我再沒有見過表現如此完美的特異化突變。”

靳一夢想了想，“斯/諾那兒大概有存些果子。”他們自家的血蘭花早就死/光了，然而堡壘卻是成功地完成了培育，如今血蘭果以及以血蘭果為原料的一系列食物在阿斯特羅的團隊中非常流行。根據海霧的即時通朋友圈來看，她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果汁，說是能美/容助眠。

“沒有現成的，要等幾天。”李/明夜說道。如今的斯/諾同當初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那堡壘本等階的第一神奇動物學家随身攜帶有數十個環境各不相同的大型空間，其中有動物居所，亦有植物溫室，甚至還有自己的度假碼字小屋。有充沛得近乎無限的資源打底，他的戰鬥更是堪稱奢侈，幾乎每次都是随随便便掏出一隊的傳/奇級猛獸出來，将敵人直接淹沒……如此财大氣粗，簡直能把小組/織召喚師氣得淚流滿面。

李/明夜在意識到歐波洛坎的特殊性之後，第一時間就聯/系了斯/諾，後者進溫室查看了一圈，告訴她全都被隊裡人搶光了（“幫你問了海霧，她那裡的全都變果汁了。”斯/諾補充），他可以上藥催熟，需要等三天。二人現在位于不同宇宙，當然這也沒太大所謂——堂堂扶木神女當然不可能缺虹之玉，李/明夜給不少人送過此物。不僅命運團隊人手一個，組/織裡另外兩個固定團長各一個，奧利西歐、唐正與阿斯特羅也在其列，甚至因為跟伊恩關系不錯，她還給伊恩又送了一個。換而言之，隻要三天後斯/諾在阿斯特羅或伊恩附近，她就能很方便地找到他。

“血蘭果在這個宇宙能長嗎？”靳一夢問。

李/明夜又低下頭觀察顯微鏡：“可以試一試。其實能不能長都無所謂啦，我需要的并非它本身……我需要觀察它誘發突變和進化的過程，找到這其中的關鍵。”她輕輕笑了一聲，“要是我能成功，這世上所有人——馬上就要斷氣的痨病鬼、妓院裡年老色衰一身性/病的妓/女、明天就要吊死的死刑犯、路邊的流浪漢——所有沒有天賦的人通通有機會成為神。隻要願意賭命。”

“唔，賭命？”

“歐波洛坎腹中，那些進化失敗的怪物是什麼下場？”李/明夜聳聳肩，“就目前來看，成功率不高，還有可能很低，這沒辦法，突變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偶然性，更何況還是特異化突變……健康之人的成功率不一定高，垂死之人的成功率也不一定低，每一例成功者都無法複制。”她頓了頓，又笑了一聲，興緻盎然，“其實我能感覺到，這個藥一旦成功，對這世界未必是好事。這是一條嶄新的上升通道，它必然會造成混亂，很大的混亂——但那樣的世界更有/意思。”

靳一夢稍微想象了一下，“要我是哪個大勢力的領/袖啊，肯定去市場上買他娘的一萬個奴/隸回來，挨個給他們灌藥。出一個血虧，出十個就值了，出一百個那簡直血賺啊！哎你這藥貴不？咱們家窮，新生小組/織，奴/隸本身就不便宜了，别整太貴。”

“難說……材料一定會取自魔物，這個沒辦法。我會盡量使它不貴。”李/明夜笑道，“幫我給這個藥取個名字吧。”

靳一夢想了想，“成神之路，怎麼樣？”

“怪怪的……不太像藥劑的名字。”李/明夜皺着眉想了一會兒，發現給藥劑取名簡直比研發藥劑更難，遂聳聳肩放棄了。“好吧，它就叫成神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