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心裡有數,那我就不管了,不過——”
“你也到年齡了,要是認真,就帶人家來家裡,給我老頭子見見?”
一直神情自若的人聽見他這句話,臉色卻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
盛西庭濃黑長眉不耐的皺起,唇角緊繃成平直的弧度,轉身就往外走,臨出門前,硬邦邦的扔下一句
“不要你管!”
盛鶴年失笑搖頭,“...年輕人呐!”
說到這裡,收回的視線觸及不遠處定格在相框中的年輕男人臉上,想到盛西庭那和照片上的男人如出一轍的銳利眉眼,他未出口的笑很快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
-
走廊裡的壁燈亮着光,恰到好處的打在牆上挂着的油畫和牆角擺放的古董上,長長的走廊顯得幽暗而深沉。
盛家發家早,老宅裝修的時候,深受當時西式審美的影響,随處可見的雕花和油畫,讓這裡顯得像座中世紀古堡。
死氣沉沉的,盛西庭不喜歡。
從書房出來,他站在門外,閉目揉着額角,心底是一股股莫名的情緒交纏,隻是當想到樓下等着的人時,所有無法分辨的情緒全都化作了煩躁。
“少爺,”站在樓梯轉角處的生活助理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有下樓的迹象,微弓着身體輕聲提醒了一句,“太太正等着您。”
哪怕心裡的厭煩呼之欲出,但他也不至于沖生活助理發火,盛西庭緩緩吐了一口氣後,再睜眼時,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慣常的漫不經心,“走吧。”
說完率先邁步,沿着盤旋的樓梯往下,剛到客廳,就看到站起來迎接的夏芳瑛。
做了一輩子豪門闊太的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被金錢嬌養的氣質。
但幾年前生的那場大病,即便以盛家的财力和資源,用着最快最好的治療,也還是對她的身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現在的她,極瘦,兩頰微微凹陷,膚色泛着不健康的黃,剛進入十月,盛家老宅就已經開了地暖,一踏進空曠的客廳,正常人都會覺得熱的溫度,她卻穿了一身毛衣,手裡還拿了一件搭在膝蓋上的格紋毛毯。
看着虛弱又可憐。
擡起的腳步在空中頓了頓,還是轉向了沙發,盛西庭走過去,慢條斯理的坐在她對面,輕聲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到他的話,夏芳瑛一雙美麗的眼睛溢滿了哀愁,近乎貪婪的端詳着自己許久不見的孩子,好一會兒,才悲傷的問他,“...西庭,你還是不願意,叫我一聲媽媽麼?”
盛西庭隻是沉默。
夏芳瑛柔柔的歎息聲慢慢響起,“是媽媽不好,讓你小時候吃了那麼多苦,要是能早點找到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豁然站起來的盛西庭打斷了,他臉上最後一絲溫情已然消失不見,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緊繃,像是在強行忍耐着什麼,“...如果您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沿着原本的路線離開。
“西庭!”見他毫無叙舊的欲.望,夏芳瑛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為什麼生氣,隻是這個時候說再多的話都是火上澆油,一向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此刻卻半點風度都不在乎,惶惶然的起身追上去,“你别生氣!是媽媽不好!”
“媽媽隻是...隻是太想你了,想和你說說話,”她扯住他的袖子,仰頭看向已經長得高大成熟的孩子,“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被她拉着,盛西庭隻能停下,方才在二樓書房外那股糾纏不清的情緒再次湧動,讓他忍不住想揉揉眉心。
他低頭看她,被長長的睫毛擋住的深黑眼底,藏着誰也讀不懂的複雜神情。
就在夏芳瑛那雙含情眉目中哀愁快要凝成實質的時候,盛西庭才慢慢的說了句,“...如果您希望我經常回來的話,我會做到的。”
夏芳瑛幾乎喜極而泣,“那太好了,正好你大哥要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
“你說什麼?”
盛西庭盯着她,一字一頓的問。
點亮整張臉的喜悅在瞬間隐去,夏芳瑛收回指尖,水霧缭繞的眉眼再次被傷感占據,她小聲強調,“...西庭,不管怎麼樣,你大哥是無辜的呀...”
但這次,強忍着不适和她交流的人最後一點耐心也消失殆盡了。
盛西庭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消失在華麗莊園裡的背影,決絕又孤獨。
當坐上駕駛座,車門關閉,跑車内組成的空間不大卻安靜,盛西庭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突然想見季月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