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氏當年立業的時候,基本上将不肯歸附的豪強士族犁了一遍,剩下的就是願意臣服且還算乖順的。可高/祖皇帝擔心這些豪強士族會卷土重來,但剩下的是降了的,沒有名目動刀子隻怕于社稷不穩。各種考慮之後,想了一些防止他們再次做大的法子,禁止朝廷授田買賣便是其中重要的一條。
十多年下來,還沒有哪家敢明晃晃幹犯此條的。或許有蠢蠢欲動想要試探的,但褚氏卻不太可能。
“也是,褚之彥沒這麼傻,這麼傻的老丈人,定安王也不會要。”崔棟撇撇嘴,但仍有些興奮道,“此事說不得能拿他些把柄,不能拖。”說完便匆匆告退,風風火火地走了。
百裡漾眼看着他跑沒影了,叫他吃完飯再走的話都沒有能出口。他心想急也不急在這一時。若真如這般猜測,那褚宗铉應該是瞞着褚之彥行事的,今夜怕是不敢回家。
他猜的沒有錯,褚宗铉确實不敢回家。
此時懷郡最大的銷金窟裡,一處最上等的客房的睡榻上躺着一名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脫了上衣,一身青青紫紫的,面部額頭和顴骨的位置更是一片青黑,正抽着氣讓花樓裡的頭牌花娘上藥。
“疼疼疼。”許是痛得很了,褚宗铉愈發暴躁,幹脆對花娘怒罵出口,“賤人,你是想疼死本公子是不是?”
褚宗铉喜怒無常慣了,性情也頗為暴虐。花娘本就害怕,這下更是吓白了臉,一個手抖更是将藥全灑在他身上。
“蠢貨!”褚宗铉更是怒火中燒,揚起一巴掌将人打倒在地,可這動作太大痛得他一陣呲牙咧嘴、嚎叫不止的。
這番動靜引來了花樓的管事,先是對褚宗铉好一陣賠笑道歉,又命人重新送藥上來,扭頭對地上的花娘訓斥道:“不中用的玩意,能伺候褚三公子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還笨手笨腳的惹怒三公子。還不滾下去,看我後面怎麼收拾你。”
花娘不敢久留,捂着臉急忙退出了房間。
“你,過來。”
“三公子有何吩咐?”管事哈腰點頭道。
“若有人來尋本公子……”褚宗铉居高臨下睨着管事,“本公子沒來過這,你明白了麼?”
管事很上道,連連道:“明白明白,小的這幾日根本沒有見過三公子。”
打發走了管事,褚宗铉陰鸷着臉,回想自己今日吃的大虧,從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他發誓一定要找出那夥人,殺了他們,才能将臉面和場子找回來。
褚宗铉露出陰冷的笑,扯動臉皮頓時疼得呲牙咧嘴,摸着自己臉上的傷,臉色又陰沉下來了。傷成這樣他根本不敢回家,至少要等到傷痕消得差不多了才行。
半夜,百裡漾從夢中驚醒,額上起了薄汗。守夜的侍人聽見聲音忙來問詢,百裡漾隻說“無事”,讓人不必進來。
他隻是又夢見了一些“前世”之事。
所謂“前世”,可以說是他穿越之前的人生。百裡漾的前世隻是普通人,名字也不叫這個,性别也換了,當初出生後自己這一世的性别為男時,消化了好一段時間才接受的。
既來之,則安之。
反正也來都來了,還能回去咋滴。
如今是百裡漾來到這個世上的第十七個年頭,經曆了不少事,他知道“前世”的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是百裡漾,随着時間的推移,上一世的事情其實已經很少會夢到了,沒想到今夜卻又夢起一回了。倒不是他留戀前世,可有一段堪稱離奇的經曆,每每想起,心緒多少都是有些難以平複的。
心裡想着事情便很難睡着了。百裡漾估摸了一下時辰,不打算繼續睡了。他披衣起身,坐到了書案前,從上面碼好的奏疏山裡摸了一本來看。
百裡漾如今所處的大衍顯然不是他過去所知的任何一個朝代,但這些年生活下來,他發現大衍大體相當于當初的漢朝,有那麼一點點東漢的感覺,但一些地方又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