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漾免了他們的禮,隻說自己今日與他們一般皆是來客,讓他們不必過分拘禮。他表現随和不擺什麼諸侯王的架子,但這些人依舊因為他的現身而拘謹了許多。
“五王可是要射箭?”因為百裡漾的到來,劉八郎沒了與顧晟開相争的心思,也放棄了原本想請崔棟出手壓下顧晟開的念頭,直接對顧晟開認了輸,并恭敬詢問百裡漾道。
“不是我。”百裡漾笑着輕搖頭,看向崔若說道,“不是說要射箭麼?”
“當然要。”崔若本就是奔着射箭過來的,說完便去拿弓箭和護具了。崔棟要全程護着妹妹,也陪着去了。
百裡漾在原地等候,他無意在衆人眼中出風頭,何況眼前還有一個殷勤的劉八郎。劉八郎的母親那邊與崔氏有些彎彎繞繞的姻親關系,所以他上前對着崔棟能喊“崔大哥”,百裡漾要與崔棟面子,就不會對劉八郎冷臉。
劉八郎亦是一個頗為圓滑的人,他别的沒有多說,隻挑了一些今日遊園會與這幾年一些湛京裡有趣的事情說,倒也不讓人覺得厭煩與擾人。
百裡漾一邊聽着,忽然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倒不是他敏感,事實上,自從他顯露了身份之後,他便被周圍人有意無意地注目着。隻是這道目光不一樣,它不時落在百裡漾身上,一會兒抽離一會兒又落下,帶着好奇與探究。
百裡漾不由得目光微轉在人群中找尋目光的源頭,當目光落在一名青衣女子身上時,兩人的目光相接,同時微微愣住,随即相互向對方颔首示意。
那一瞬間,百裡漾就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不敢多看人家姑娘,那樣太沒有禮數,可是又控制不住地想用目光去追尋那女子的身影。
“五王,那位便是定國公家的嫡長女。”劉八郎本就在密切注意着百裡漾的動态,精準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失神,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心思一轉,當即為他說明了女子的身份。
原來是她。
百裡漾愣怔了下,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想見一見他那位即将定下來的未婚妻,卻沒想到他們的相見會是在這般不經意的情況之下。想到之前明顯感受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百裡漾抿抿唇,原來她早就看到他了。
旁邊的劉八郎說完之後小心地觀察着百裡漾的神色,一時之間也摸不清楚百裡漾認出了顔氏嫡女後是個怎麼樣的态度,故而沉默不敢吱聲。
“七娘。”顧晟開的注意力一直留在顔漪身上,自是看到了顔漪與百裡漾的隔空對視,又看到了百裡漾略略失神的模樣,眼底微沉,忍不住喚了一聲。
“表兄,何事?”顔漪收回視線,問道。
“你也瞧見了,那位便是江都王了。”顧晟開眼裡波谲雲轉,忽然道,“此處是靶場,聽說江都王騎射過人,不若讓我替你試試他。”說罷,不等顔漪回應,他大步向前,徑直走到了百裡漾面前拱手道:“顧晟開拜見江都王,早聞大王射術精絕,在下不才,望大王能賜教一二。”
顧晟開此番動作,驚了周圍一片人。一些表情管理不甚到位的,更是瞪圓了眼睛,無比詫異。這顧晟開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想着要找江都王賜教一二?
“請賜教”這話說的是好聽,可配上顧晟開那桀骜昂揚的姿态,再加上他之前又赢了劉八郎,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向江都王發出了挑戰。而且關鍵的是,顧晟開位卑,此前與江都王更是一點交集都沒有,第一次見面就說要人家賜教一二,一旦有心人想的多了,挑戰就會變成挑釁。
顧晟開真是好大的膽子。
一時間各人什麼想法的都有,也有一些人瞧見了一旁的顔漪,想着說不得是女方家要試試新婿的本事品性,哪怕新婿身份貴重。可女方家是定國公府,也能夠理解一二吧。
百裡漾沒想到怎麼一會兒的功夫事情就發展成這個樣子了。他也覺得莫名其妙啊,這算是被人下戰書了麼?還有,這幾年他遠在江都,是誰傳“他射術精絕”這種話的?當然也有可能是這顧晟開為了讓他應戰故意說出來的話。
還有,這人是哪冒出來的啊?
那一瞬間,百裡漾甚至在想這顧晟開不會是他那些兄弟派來讓他難堪的吧?
這麼多人都在旁邊看着,為了不留下一個“怯戰”的名聲,百裡漾必然是要應下顧晟開的比試邀請了。他微微眯了眼睛,說道:“賜教不敢當,若說射術精絕當是吾長姐。不過今日既在此處,遇上爾如此盛情相邀,吾願與爾切磋一二。”
百裡漾依舊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比試是怎麼回事,可他發現這顧晟開此前多次與顔漪說過話。于是他轉眼去看顔漪,想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什麼,顔漪此刻亦在看着他,神色讓他有些看不懂。他們到底隻是兩個初見面不久的陌生人,百裡漾并不能從那雙顧盼生姿的明眸中看出什麼信息來。
所以,此舉是不是她授意,又意欲何為呢?
顔漪自然知道百裡漾在猜疑她,但她解釋不了,或者說不能解釋。顧晟開是突然做出的舉動,她也驚到了,事先完全一點預兆都沒有。而他的話一出口,就收不回來了,這事在當下也暫時找不到找補的餘地。
她擔心的是江都王會因此事産生芥蒂。
在這個當口,崔棟與崔若挑好弓箭護具回來了,一回來就得知了百裡漾要與顧晟開比試射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