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長夏王被削減一郡封地的事情,他們也着實心痛,這不僅僅是長夏王的利益受損,他們這些效忠于王的人又何嘗不是。少了一個郡,便少了一個郡的賦稅,他們以及他們的家族在那個郡的利益都要受損。
這會兒長夏王極是後悔自己酒後放誕胡為,忘了自己是身在湛京了,一邊又忍不住怨百裡漾沖出來多管閑事。百裡漾不出來攔他,也不會有他後面口出狂言。但事已至此,他對百裡漾做不得什麼,隻能遷怒于那些扈從不能及時勸阻他,通通杖責處置了。
聽着臣下們委婉地責怪,長夏王心裡很有氣,但他沒有對着他們發作出來,而是心煩意亂地問道:“此事可有挽回的餘地?如有,本王該如何行事?”
謀臣們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即給出了建議,大體的意思是:大王您做錯了事,惹了陛下生氣,唯一的補救方式就是好好慚悔改過,讓陛下看到您的真誠與決心。最好再去皇後和江都王那裡認個錯,态度一定要誠懇,痛哭流涕效果最佳,如果還能配合表演個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什麼的就更好了。
長夏王聽後整張臉都是黑的,但最後也不得不這麼采納了這個建議。
“老四來過了。”百裡澄過來江都王宅時,正好看見長夏王的車駕離開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
“來過了,為了那日在大街上的事。”百裡漾也覺得頭疼,方才應付長夏王實在耗費心神,明知對方虛情假意,還不得不同他做戲。
“哼,你下手還是輕了。”百裡澄冷豔的眼眸一片冰冷,“若是我,能從那将他踢到皇城正門下,便是陛下也沒有話說。”
這一點百裡漾信,以長姐的行事風格确實是能做出來的。
“關于這件事,五郎你有什麼想說的?”百裡澄忽然問道。她看着已經長成大人模樣的幼弟,心中其實很有些感慨,隻是面上不顯,一雙眼眸也隻把百裡漾定定注視着。
百裡漾有些愣,但想到長姐可能是在考校他,思索一番後說道:“阿爹還是很疼我們的。”百裡湧會被罰的這麼重,主要是因為他對椒房所出的兄弟口出狂言甚至對皇後不敬,但更重要的是皇帝估計是想要借着這件事殺雞儆猴。
東宮病弱不是一天兩天了,膝下也無子,這般情況下,加上某些人有意挑動,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底下人心浮動得厲害,有些人更是在暗地裡偷偷站隊了。這樣的情況,皇帝不會不知道。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要借着這件事将那些浮動的人心按下去,以此向世人宣示他的心意一直沒有變,椒房與東宮的地位依舊穩固。
這至少證明,皇帝還是偏愛他們的。
“這一點是沒有錯的。”百裡澄略略颔首,又問道,“對于老四,你怎麼看?”
她說的“看”自然不是單純表面上的意思,而是要警視、探查百裡湧有沒有别的心思,比如他也想當太子之類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權力的鬥争都是殘酷的。他們生在帝王家,有些東西注定是不能讓的。尤其是她們兄姊弟三個,一旦上位的人不是他們,下場絕對凄慘。
讓了,輸了,他們就死了。
“隻目前來看,四哥行事多放誕,隻圖一時痛快,還好貪圖享樂,對于長夏國諸多要務皆委任寵臣,對他們也都多有放任。”
長夏國裡傳出來的事迹加上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百裡湧為人貪圖享樂且不務正業,偏聽偏信,喜歡憑自己的喜好做事。這般德性的人,做臣下的看不出他哪裡有英明之主的氣象,做父親的如皇帝是不會喜歡挑選這樣無德無行的兒子做自己的繼承人的。
百裡漾今世做了天家皇帝的兒子,自幼生長的環境讓他學會了對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始終抱着警惕之心,更要時刻審視那些兄弟們的舉動之下是否藏着别樣的心思。他怕他們想争,更要防着他們争。這一點,他們兄姊弟三人都是一樣的。
“你能想到這些很好。”百裡澄還是很欣然于幼弟的成長的,但隻是這樣的想法卻是不足夠的,“但表象是可以裝出來的,人前裝得人模人樣,人後狼心狗肺的也大有人在。未到塵埃落定的一刻,誰也說不準了。”
這話說的,毫無疑問,百裡澄是在影射定安王。在百裡洪十二歲以前,這貨也是安安分分的從不搞什麼幺蛾子出來,去了封國之後,人就變了,力圖給自己塑造賢德有作為的英明氣象,一面還時不時采用親情攻勢猛烈向皇帝進攻。其心昭昭,都快趕上司馬昭了。
所以對這些兄弟,任何時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是,阿姐,五郎受教了。”百裡漾對此深以為然,對待那些天然存在威脅的兄弟們,就得戴上有色眼鏡去看。
嚴肅鄭重的話題說完,百裡澄可不想把氣氛搞得太沉悶,她忽的又說起了長夏王酒後在大街上縱馬的事情,問百裡漾,“你那日就沒遇到點什麼特别的人呢?”
特别的人?
百裡漾仔細回想了下,其餘的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除了一個叫聞夏的太學生。後來他出于好奇令人去查了一下,太學中确有其人,年十九,貧寒子弟出身,勤學刻苦,次次考核的成績皆為甲上,隻需再經最後的結業考便可以從太學結業然後授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