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草心中微驚,卻依然保持着泰然,優秀的夜視能力讓她很快适應了黑暗,見許悲風坐在對面,臉色似還殘留着驚愕,道:“别怕,有我在。”
她起身在房門邊觀察了一番外面的動靜:“整個客棧的燈火都滅了,也突然沒了人聲,如果不是客棧的人在一息間全被殺死,那就是我們被卷入幻境中,與原來的客棧相隔開了。”
松草略一思忖,回頭對許悲風道:“不管怎樣,對方明顯是沖我們來的,很清楚我們的位置,如果我們留在房中,不亞于将自己繼續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底下,得快些離開這裡。許悲風,你還站得起來嗎?”
松草實在是過去在缥缈宗裡照顧别人習慣了,并無輕視許悲風之意,但許悲風聽着,心頭卻掠過一種奇異之感。
他五歲就已學會左右互搏,六歲在禦劍飛行,從小便冠有天才之名,承擔了自己和周圍人極高的期待,即使後來他明白了這種期待背後殘酷的真相,讓他過往的生活一朝崩塌,也從沒有人将他視作需要被幫助的弱勢方。
念頭一閃而過,許悲風懶洋洋地笑道:“有點站不起來,怎麼辦?”
松草朝他伸出手:“拉住我。”
許悲風笑吟吟地:“你就真的不怕我暗害你?”說着,他卻毫不含糊地拉住松草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松草随即推開客棧的房門。
房門洞開,外面卻已不見客棧的走廊,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一處荒涼的庭院,院中種了一棵光秃秃的老榕樹,如水的月光将庭院照得一片慘白。
許悲風眉頭微跳,道:“我認識這個地方。”
松草:“是哪兒?”
許悲風:“是我出生的白楊閣,但它本該被之前的一把大火燒掉了。”
松草:“被誰燒了?”
許悲風:“我自己。”
松草來不及愕然,庭院忽被陰雲籠罩,天昏地暗間,隻聽有人發出森冷的笑聲:“閻王叫你三更死,”另一人接道,“誰敢留人到五更?”
院中隐約現出兩道人影,其中一人道:“許悲風,你陽壽已盡,縱有百般冤屈,也不該趁左右不備從地府逃脫,今日我們黑白無常追緝至此,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随我們回地府轉世投胎!”
說罷,不等兩人答話,黑白無常已一人持鎖鍊,一人持招魂牌欺了上來,松草松開許悲風兩人各自迎敵。
換了旁人,在隻能憑借聽力的黑暗中打鬥先就會輸了底氣,發現對手竟是勾魂使者定會心中慌亂,但這些困難并不會影響到松草,她冷靜地與白無常一交手,便判斷出對方的實力隻略微在她之上。
松草本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黑白無常隻是勾魂使者,并不以鬥法出名,且總是在人們入睡後才出現,尋常也遇不到反抗,隻有這樣的境界也可以理解。
松草與白無常過了十數招,猶在僵持,卻突聽旁邊的黑無常大喊:“不打了不打了,是我輸了!許悲風,你快把劍從我的脖子上拿開!”
白無常大吃一驚,回頭一望,卻見許悲風已将一柄軟劍架在了自己兄弟的脖子上,頓時丢了松草,朝許悲風襲去:“劍下留人,休壞我兄弟性命!”
許悲風奇道:“你們不是早已死了,何來再壞你們性命一說?”
黑白無常一時啞然,白無常道:“總之你先把劍放下,我們有話好說。”
許悲風挑眉,望向松草:“你認為呢?”
松草:“我們既然可以制服他們一次,就可以制服他們第二次。”
許悲風:“言之有理。”
許悲風一收了劍,黑無常便心有餘悸地摸着脖子退了好幾步。
白無常掐訣低聲念了兩句咒,他們身邊的庭院便化為一幅水墨畫逐漸淡去,燭光亮起,他們仍身處許悲風的房中,隻是多了兩個身着黑白衣袍的男子。
黑白無常頭上都戴着高帽,一個帽子上寫着“一見大喜”,另一個帽子上則寫着“天下太平”,仔細一看,兩人竟是因囊中羞澀,松草請他們喝酒的青年男子。
黑白無常也認出了松草,面容兇悍的黑無常驚道:“我們還說許悲風身邊怎麼多了一個幫手,這不是請我們喝酒的唐姑娘嗎!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待在他身邊幫他作甚?”
許悲風笑道:“什麼什麼人,說的好像我是十惡不赦一般,你們不該最清楚我并非兇惡嗎?”
白無常:“即使如此,你的陽壽畢竟已盡,逃出地府是你的不對,再說你也手刃了許家那些害你的人,禍首孤竹子雖然逃逸,閻王卻已将他記在善惡簿中,日後必會遭到報應,你也該放下這一世的仇怨,安心轉世才是。”
許悲風冷笑:“因果報應?我隻嫌報應太慢,非得看孤竹子當場橫死才能稍解我心頭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