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的心中全然無動于衷,直到現在她也不覺得離别有什麼值得悲傷,但卻很神奇的,在離開缥缈宗後,她竟會因為一個同樣名字裡帶“玉”的狐妖小姑娘又想起王玉潤。
松草收回突然蔓延的思緒,并未放松警惕,望着對面的胡如玉:“你将我劫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胡如玉:“當然是想和姐姐成親呀!”
松草:“是你封住了我的靈氣,拿走了我的劍?”
胡如玉帶着幾分狐狸的狡黠大方承認了:“是呀!若不是這樣,姐姐醒來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逃走吧?那樣可不行,我得保證姐姐必須在我身邊才行。松草姐姐,你不會怪我吧?你實在是太好看了……”
松草朝她一伸手:“解開禁制,然後把我的劍還給我。”
胡如玉眨巴眨巴眼睛,将一塊紅豆糕放到松草的掌心裡,捧着臉笑眯眯地道:“這個不行!姐姐還是吃點心吧,這紅豆糕是瓊山的孫叔做的,别看孫叔是一條黃鼠狼,但他做的紅豆糕味道甜而不膩,糯而不松,是附近的糕點一絕呢,孫叔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有時候愛去人類的村子裡小偷小摸……”
松草耐心地聽完她的碎碎念,開門見山:“我不會與你成婚。”
胡如玉大眼睛裡泛上水汽:“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年紀還小?可我遲早會長大的!是因為我也是個姑娘?對我們妖怪來說這也不難,我可以換一個身軀……”
松草搬出萬能的理由:“我一心隻求大道,無意于兒女情長。”
這個理由松草在缥缈宗拒絕追求者時幾乎百試百靈,雖有人也發出過“如今神道已絕,你要去何處求神”的疑問,但見松草意志堅定,就不會有人再自讨沒趣。
胡如玉果然也覺得疑惑,但她很快就甜滋滋地道:“那也沒關系,隻要姐姐和我一結婚,我就可以和姐姐一起追求大道了呀!”
好像,确實也沒人說過大道隻能一個人追求?
看着一派天真爛漫的胡如玉,松草以前的萬能理由竟然失靈了。
松草正在琢磨要再說點什麼才能拒絕她,忽然有人在車外道:“如玉在裡面嗎?若在,姐姐就進來了。”
車外的人撩簾彎身而入,胡如玉見到她,頓時發出驚喜的歡呼,一下子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喊道:“姐姐,你來啦!”
來者是胡如玉的姐姐胡如翡,她身上穿着新嫁娘的金線紅嫁衣,身材高挑,整個人精緻如畫,妩媚中透着幾分隻有當家作主之人才有的威嚴與肅穆。
胡如玉奇道:“姐姐,你不是該在車隊的最前面嗎?怎麼一個人過來了?”
胡如翡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還不是因為你?”她含着歉意地向松草一施禮,道,“小妹天真頑劣,将姑娘擄來,實是我們的過錯,若姑娘不棄,不如參加完我的婚宴後再将姑娘送回燈花鎮,可好?”
胡如玉聞言卻不高興了,道:“怎麼能把松草姐姐送回去!姐姐今天要和那姓古的結婚,這幾個月都沒怎麼和我一起玩了,我覺得好生寂寞,既然如此,我也要找一個人結婚,然後讓她天天陪着我!”
胡如翡摸着妹妹的額頭笑道:“婚姻大事豈能像你說的這般兒戲?且不說其他,結婚是雙方都兩情相悅才好,你喜歡這位姑娘,但這位姑娘喜歡你麼?你這樣強行把她劫來,不顧她的意願,她不恨你就是好的,又怎會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陪你玩?”
胡如翡一番話并不重,卻足夠勸說還不成熟的胡如玉,胡如玉被吓得眼淚汪汪的,當即向松草道歉:“松草姐姐,是我錯了,你千萬不要恨我……”
左右松草也沒受傷,很大度地原諒了胡如玉。
松草等胡如翡幫她解開了壓制修為的禁制,胡如玉又把她的劍還給了她後,本想當即就走,但胡如翡卻再次挽留她,希望她能留下參加她的婚禮。
胡如翡:“相見即是緣分,縱使是陌生人來到婚宴,我們也會欣然款待,更何況姑娘算是如玉特意帶來的貴賓?若讓貴賓就這樣空着手不快離去,便是我們禮數不周,我們心頭也會怏然不樂。”
松草見她挽留的真誠,而且她以前也從來沒參加過婚禮,還是狐狸的嫁娶,放下警惕後,心中燃起些許好奇,想了想,她便點頭同意了。
不過,她好像在燈花鎮還忘了點什麼。忘了什麼呢?
松草的心頭隻掠過這一線困惑瞬刹,注意力很快就被胡氏姐妹吸引了。
胡如翡沒有再回車隊最前頭的花轎,而是一直坐在松草和如玉的車廂内,與松草從容地談天說地,松草也因此了解到一些狐族的嫁娶風俗。
雖稱“嫁娶”,但狐族其實并沒有明确的嫁娶之說,迎親的車隊在接了胡如翡和她的夫婿後,便會一路将這對新人到大山深處,山中有一棵據說曾是天梯的蒼天大樹,被狐族稱為“姻緣樹”。
新人将在這棵樹下,在天地的見證下締結婚約,兩方的族人在山中與之歡慶十日,之後大家各自散去,新人會在山中擇一處兩人的愛巢,從此以後在這裡生活,建立自己的小家。
而燈花鎮附近山林的狐族大多都是親朋好友,他們在山中擁有一座巨大的祖宅,裡面居住的多是老去喪偶的狐狸和年幼失恃的小狐狸,居住其中的狐狸受到年輕狐狸共同的照顧與供養,每逢年節,年輕的狐狸們也會回到祖宅過節和祭祀祖先,這也是祖宅最熱鬧的時候。
胡如翡:“我們狐族幾乎隻和山中的同族相戀,願意出去的狐狸是極少數的,和人相戀的更少。”
松草:“原來是這樣?我曾經聽了不少人狐戀的故事,還以為……”
胡如翡一笑,道:“還以為我們這些狐狸成了精,最喜歡的就是人類?不然。世人皆道我等男女都狐媚,但即使是神道未絕時,去魅惑世人的狐狸也是少數,采補陽氣者更是罕見,為何?皆因人心易變,世道崎岖,我等為何非要舍山林中的天然之樂,舍棄自己的家鄉,去求那捉摸不定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