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頭輕斥道:“如玉,還不快出來道歉。”又道,“公子,您仔細瞧瞧,您的未婚妻是否正在近旁?”
許悲風定睛看去,這才看見站在人群稍後些的唐松草,她身着紫衣,佩劍,在一群面容姣好的妖族中也容顔出衆,然而她身上的某種氣質卻減弱了她的明媚之感,仿佛是晨曦尚未亮起的時刻,讓她變得又沒有那麼起眼。
許悲風松了口氣,朝她走去:“松草!”
胡如玉這才明白這場“搶親”烏龍的發生完全是因為她,犯錯後的心虛在這一刻抵達頂峰,頭差點低到地上,不敢擡頭看姐姐哪怕一眼。
胡如翡卻沒有當衆再苛責妹妹之意,輕輕一拍手,将衆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回來,臉上沒有絲毫不快,笑道:“既然是個誤會,那麼繼續拜堂吧,不要耽誤了吉時。”
司儀這才回過神,喊道:“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
當話音落下,新人面前巨大的根系與根系上的各色藤蔓竟向兩側移動,最終形成一道圓拱門,大家抛棄了之前小插曲的驚愕,笑着将這對新人迎入門中。
門後有一片不長的隧道,兩側懸着夜光明珠,穿越隧道後,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别有洞天,坐落着比前殿更大的廳堂與廂房,衆人将新人送入早已布置好的新房,便來到擺滿了八珍玉食的廳堂,按輩分相繼落座。
但婚禮上到底發生了尴尬事件,當許悲風和松草并肩走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也不知道該把他安排在什麼位子上。
不過松草發現許悲風是真的已經習慣了别人看他的異樣眼光,不管在缥缈宗的仙試大典還是狐族的地盤,他都神色自若,倒弄得其他人局促起來。
最後,許悲風跟着松草坐在了胡如玉這一桌,這小小的尴尬才算揭過。
胡如玉一路都在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頻頻打量許悲風,坐下後,許悲風朝她懶洋洋地挑了挑眉,笑道:“小丫頭,怎麼一直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我?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胡如玉:“你、你、你……你真是松草姐姐的未婚夫?”
許悲風看了微笑着卻顯然無動于衷的松草一眼,聲音悠然:“這要由她來決定。”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和松草交流,但到了現在,他自然也知道其中恐怕是鬧了什麼誤會,方才說他們有婚約在身不過是為解救松草的權宜之計,既然危機已除,也就可以将那句話當作一句戲言随風而過。
隻是許悲風心中還心存了一些連他自己還尚不明白的飛絮,故沒有明确地否定,轉而将問題抛給了松草。
但正式宣布開席的聲音将松草的回答打斷了。
松草本就是老饕,席面上多得是她沒見過也沒吃過的東西,宣布開席後,她便主動動筷,把許悲風暧昧不明的回答早抛在了腦後。
狐族沒有人類的婚禮那麼多講究,開席後沒一會,新娘沒有留在洞房,而是和新郎一樣換了身衣服回到席間,開始為每桌敬酒勸酒。
新郎古和想必已經聽胡如翡解釋過了“搶親”烏龍的來龍去脈,等他們走到松草坐的桌子時,古和主動敬了許悲風一杯酒,面帶歉意:“之前的事我代小妹替你說聲抱歉。”
許悲風也已經知道了他把胡如翡錯認成被劫走的松草,舉杯回敬:“不,擾亂了你們的婚禮,我才該深感歉意。”說罷,一飲而盡,兩人相視一笑泯恩仇。
等新郎新娘敬完酒,席間便活躍起來,不斷有人離席去其他席間敬酒或坐下吃喝,觥籌交錯間語笑喧阗,頗有不到天明不罷休的氣勢。
有人也來松草坐的席間敬酒,這裡離主位很近,坐的大多都是新郎新娘關系親密的親戚或親朋好友,但引起松草注意的并不是這些來來往往的年輕人,而是與他們同坐一席的一名輩分很高的老者。
這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年紀已經相當大了,即使曾經有滔天的法力,如今也已經衰退,連人形也開始難以維持,背後垂下一條與須發同樣雪白的尾巴。
據說當死期将至時,曾化為人形的狐狸就會徹底恢複原形,他們會自己選擇走入深山,在面向自己曾經出生的山丘的方向死去。
老者正好坐在許悲風的對面,松草注意到自他們在席間坐下後,這名老者不時就會微微蹙眉看許悲風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但老者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接受過其他人的敬酒,席已過半,酒酣耳熱之際,身邊的不少人都已經開始不清醒,紛紛露出了尾巴或耳朵,有的幹脆化為了原形。
松草也不再留意老者,那名老者卻突然一拍案,恍然指着許悲風道:
“我終于想起來了!難怪我看你這麼眼熟,我多年前曾在許家見過你一面,你就是許家的那個半妖小子對吧?”
他突然的舉動讓這全桌人都靜了一下,在座人的目光都投向許悲風。
胡如玉正在扒八寶飯吃,被吓了一跳,飯勺上的飯“啪嗒”掉到了碗裡,她疑惑地左右看看,見松草和許悲風之外的人臉色都變得古怪,她不由疑惑而天真地仰頭問:“鐵冠爺爺,哪個許家呀?”
胡鐵冠沒有回答,厲色盯着許悲風,冷聲道:“沒想到背信棄義的許家人竟然混入了我們的宴席,你要是識相的話就速速離開此地,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将你當場斬于此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