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為了增進自己的修為,突破最後的瓶頸,竟然做到這樣的地步,視東至城上下百萬人口為草芥?
即使早已對孤竹子暴露出來的本性一清二楚,可他的心卻還是像被架在火焰上炙烤着,在最後一滴的水分都被榨幹後,幹癟麻木的心像被億萬隻螞蟻啃噬着,依然從最深處傳來陣陣疼痛。
然而縱使痛苦,許悲風的面上也絲毫不顯,在松草看過來時,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還綻放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如同對妄想使他屈服的痛苦的一種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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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無匹坐在連月光都透不進來的靜室中閉目養神,在完全的黑暗中,隻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
忽然,他身旁龐大的符陣忽地亮起瑩綠色的光芒,這時才讓人看清這座靜室的上空竟懸浮着上千枚寫着谶言的龜骨,身着灰衣的鄧無匹在陣中睜開眼睛,望着空中的一枚龜骨。
“命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鄧無匹喃喃,綠色的熒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讓突然露出笑容的他顯得更加詭異,如同幽鬼。
“五月二十二日……”他似是在呢喃,“時間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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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草再次夢見了童年時代的許悲風。
這一次,許悲風比之前的夢中又長大了一點,看上去七八歲左右,唇紅齒白,正趴在窗下的大案上,在黃紙上描摹着什麼東西。
松草好奇地湊過去看,發現他正在用朱砂畫着一張已見流暢線條的“鎮宅符”,他很認真地畫着,像是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這張符箓畫到尾聲時,門外忽地傳來腳步聲,松草通過腳步判斷,來者應當是許悲風的父親許清放。
許悲風卻沒有馬上丢下筆,像他這個年紀應當做的那樣撲進父親的懷中,而是認真地完成了這張“鎮宅符”的結筆,這才放下了毛筆,起身恭敬地向走進屋内的許清放行禮。
小小的人身闆清正,行禮時行雲流水,看上去賞心悅目。
然而松草看見許清放的那一刻卻大吃一驚,這個上次在夢中見過的男子竟然已經兩鬓斑白,面色十分憔悴,若非那張臉依然清峻俊秀,她可能沒辦法第一眼認出他就是許家的家主許清放。
在孩童許悲風和許清放說話時,松草憑借夢中獨有的感慧知道了許清放依然被過往的感情所困,加上他在修煉中冒然突破,險些走火入魔傷了根本,因此才變得如此憔悴。
而許清放這次來檢查許悲風的功課,也提出了他要就此閉關靜修之事。
但松草知道,許清放的此次閉關并沒有保住他的健康,反而令他病入膏肓,不久後就離開了人世。
也許是擔心在他閉關期間,有人會欺辱、慢待許悲風,許清放安排了孤竹子照顧自己的兒子,讓許悲風有任何學業、生活上的問題都去找孤竹子。
許清放笑道:“反正他本也就是你的老師,有什麼麻煩盡管去找他也不算是出格。”
許清放笑起來,臉上頓時顯得精神了許多。
即将和父親分離,許悲風顯然并不像許清放那樣愉快,但他什麼也沒說,不想掃了父親的興緻,笑着把一切都答應了下來。
許清放卻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小情緒,他的精神異常的興奮,像是一個即将遠行的旅者,帶着對未知的期待。
又叮囑了兒子一會,許清放轉身離開時又突地想起了什麼,回過身來,從脖子上取下了一個東西:“這是你母親在将你交給我時,留給你的護身符,這些年我因為一直懷念着她未能将這東西給你,現在我要長期閉關,不如就讓它來代替我和你母親繼續守護你吧……”
許清放将那東西挂在了許悲風的脖子上,松草卻在看見那東西的瞬間匪夷所思地張大了眼。
原因無他,隻因松草認出了那條形似白玉圓環、其上刻繞着咒文的護身符,是一把她最熟悉不過的大型飛船鑰匙。
之後許清放又和許悲風說了什麼,什麼時候離開的,松草都沒有注意,她死死盯着已經挂在許悲風脖子上的鑰匙,在腦海中搜索着這把鑰匙的相關訊息。
然而不知是時間過于久遠,還是這把鑰匙對應的飛船沒有記錄在冊,松草沒有從她海量的數據庫中找到對應飛船和其鑰匙的任何信息。
但突然出現的飛船鑰匙也就代表着……她的世界曾經與修仙世界有過交流,或者至少有過一架屬于她那個世界的飛船造訪過修仙世界,然而它如今身在何方,許悲風的母親又是從哪裡得到了這把鑰匙?
而眼下最最惹人好奇的問題還是,許悲風如今将這把鑰匙放在了哪裡?
就松草的記憶,自她認識許悲風以來,他從來都沒有佩戴過這個“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