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草好奇:“你怎麼沒有因為香氣陷入沉睡?我自己都不知道‘披香’還有這個作用,你們應當沒有防範才是,師兄現在想必都開始做夢了吧——如果現在可以做夢的話。”
許悲風淡淡道:“我身俱半妖血脈,狐族在迷香之上造詣頗深,因為血脈之故也不會輕易被迷香所惑,任何迷香對我都沒什麼用。”
松草恍然大悟。
難怪當初胡如玉與她境界相差甚遠,可她依然中了她的招,被她無知無覺地弄上了前往狐之谷的馬車,原來這是狐族的專長,她栽得不冤。
看來她了解修仙界還是太少,以後再做類似的事時還要更加謹慎,不能低估了任何修仙者,免得有漏網之魚。
松草又問:“但你總是跟着我,還不打算讓我知道,這又是為什麼?”
許悲風走的很快,松草隻能看見他沒什麼表情的側臉,她隻好自己猜測:
“師兄在竹林中跟着我是因為擔心我,他讓我知道他在保護我,是為了博得我的好感;你一直跟着我應該和師兄一樣是想保護我,如果你也想博得我的好感,為什麼不打算讓我知道?這樣一來豈不是徒勞無功嗎?”
許悲風頓了頓,笑聲倜傥:“但你現在不還是一樣知道了嗎?我在你心中有加上更多的好感嗎?”
松草:“但這是我自己發現的,從你的行為來判斷,你本就沒打算讓我知道。”
許悲風:“你就沒想過一種可能?也許我是故意讓你發現的,這樣一來就可以騙取你更多的好感。”
松草想了想,果斷否定:“不可能,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五感特别靈敏,同為金丹的修者不可能發現你的行蹤,根據計算,你就是沒打算讓我知道你在暗中保護我。為什麼?”
許悲風沒有出聲,良久,他才像是微笑又像是歎息般道:“……是啊,究竟是為什麼呢?”一頓後他道,“其實我是因為閑的無聊,所以到處散散步。”
松草皺了皺眉:“散步?但你幾次散步都正巧撞見我的概率不足千分之一……”
許悲風驟然停下腳步。
松草一愣,擡起頭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她在東跨院的廂房門前,院中植着一株極為美麗的紅色山茶,花期本該在春天結束的紅山茶,如今卻反常地延長了花期,一直開到了它早該凋零的盛夏。
許悲風望着在微雨中更加鮮妍的山茶花,聲音像空中的雲一樣淡:“松草,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用算學計算,就像現在……你可以算出來我想做什麼嗎?”
松草:“做什麼?……回房休息?”
許悲風回頭望了她一眼,笑道:“錯了,我現在想要起舞一曲。”
松草奇道:“你還會跳舞?這也是狐族血脈帶來的天賦?”
許悲風:“算是吧。你想看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許悲風為何會忽然想起舞,但喜好探索新鮮事物的松草一口答應:“當然!”
許悲風蓦地笑了,走到山茶花旁站定,揚手讓長袖落下擺出起手式,他忽地頓足,木屐敲在青石闆上,隻聽木屐踏出一聲清脆,仿佛蕩滌了世間的雜音,從不知名的遙遠中傳來一聲鈴響。
沒有曲子為伴,他在落雨的天地間旁若無人地起舞,所踏的每一步就是節奏,他的舞姿洗練、矯健,宛如遊龍,但剛猛之中不失翩然柔美,有如蝴蝶穿行。
響屐舞。
許悲風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這支舞的名,松草卻憑着直覺觸及了他呈現給她的答案。
與宴會上舞姬們踏錯舞步的那支舞相比,許悲風的這支響屐舞顯然更有蒼涼古風,剛柔并濟,婉約中帶着凜然,剛烈中飽含希望。
他決絕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松草的心上,她生怕他下一步就會踏空般,一直為他懸着心,随着最後一個輕盈的旋步,他停了下來,定格了這支舞,然後收了式,輕松地笑看着松草:“如何?”
松草看怔了,少頃,她才聽見她的聲音道:“……很美。”她定了定神,笑道,“你跳的這麼好,若是沒有人知道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許悲風:“怎會?在狐族,這支舞一生本就隻會跳給一個人看,松草,你就是這支舞唯一的觀衆。”
松草愣住,以她淺薄的人世經驗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許悲風卻好像被她呆呆的反應取悅了,掩唇笑了起來,随後他摘下一朵碩大的紅山茶花緩步走來,将花插在她的鬓邊,又仔細地替她理了理額發,後退一步端詳她,道:“果然如我所想,山茶花很配你。”
他道:“我不會讓預兆中的事發生,我絕不會讓你死,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