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在草木陰影中的嶽吟看着不遠處的蕭桓，眼中滿是陰沉疑雲。

她喬裝之後為了謹慎起見，一路上也隻是遠遠地跟着，不管是看實力還是隐匿能力，他都不可能這麼快發現自己。

可事實卻不像她想的那般。

思慮片刻後，嶽吟歎了口氣，從荊棘雜草叢生處鑽了出來，在距離蕭桓不遠不近處站定，問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嶽吟真的很想知道。

因為迷蹤之林山洞中的事，她一路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當時根本沒有完全騙過蕭桓。

以蕭桓的敏銳程度，恐怕心中一直都存有疑慮。

蕭桓，東極同輩中，算是她唯一的對手，她絕不能給對方留下絲毫的把柄。

可是如今她已被發現，已然痛失下手的良機。

蕭桓面色一向平淡冷靜，令人難以揣測他的心思。如今嶽吟看着他，隻覺得他的眼神幽深，其意更加難辨。

嶽吟靜靜地看着蕭桓，須臾，對方卻略略偏過頭去，避開她的眼神：“是味道。”

被遮天枝葉擋住的林中溜進來絲絲縷縷的月光，纏上二人。

月光在蕭桓臉上輕晃，照亮臉側。這讓一直看着他的嶽吟有些不确定。

蕭桓的耳朵是……紅了嗎？

為了方便行事、安全隐藏起來，嶽吟從不用姑娘家熱衷的脂粉香料。

她輕輕抽抽鼻子，确定自己身上半分香氣也無。

蕭桓說的味道是什麼，他是屬狗的嗎？

嶽吟之前和蕭桓有過幾次接觸，不到萬不得已，她并不想和這個難纏的對手發生正面沖突，她想蕭桓應當也是如此。

如今嶽吟覺得他們二人之間還有一條路可以選：“迷霧鬼林山洞之事和這次，正好一筆勾銷。就當互不知曉。”

二人等于交換了秘密，嶽吟不覺得蕭桓會拒絕自己的提議。

誰知蕭桓瞬間看過來，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不行！不能一筆勾銷。”

嶽吟眉心緩緩擰起，神色冷凝下來。蕭桓果然是敵非友，想窺探自己的秘密。

她右手手指緩緩蜷縮，虛虛空握，殺意蟄伏：“你想怎麼樣？”

嶽吟平靜語氣中的冰冷殺意被蕭桓直接忽略。

他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平靜道：“知道就是知道，空口無憑，我無法安心。至于你的事，我知道非同小可，就怕你日後想起再起殺心……”

“所以，隻能保證你我二人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嶽吟不為所動，空間镯中的秋思劍微鳴，蓄勢待發：“如何保證？”

“以道心立誓。”

蕭桓說得輕而幹脆，嶽吟卻愣了。

道心立誓後便絕不能違背誓言，否則立刻道心破，再無法修煉，與凡人無異。

她輕抿紅唇，有些驚訝地悄悄審視着蕭桓，見對方不像是開玩笑，立馬點頭：“好，就以道心立誓。”

她對蕭桓的什麼秘密不感興趣，她隻要自己無後顧之憂。

立誓剛開始，有兩顆星從天邊掠來，分别停在二人頭頂不停轉動，眨眼間便散發星光，将二人包裹進去。

星從頭頂沒入二人身體，在心髒處星光大放，緊接着消失無蹤，一切就像是沒發生過。

如此，立誓完成。

沒有了劍拔弩張之感，這片林中一下又恢複了寂靜和平。

“現在放心了嗎？”蕭桓看着嶽吟，臉上帶着笑意。

見嶽吟默認了，蕭桓又道：“以後，我們就是關系最堅固的盟友了。”

“對我沒有惡意的人，我自然願意交個朋友。”

聽了嶽吟的話，蕭桓又笑了笑：“我當然沒有惡意。我要回無相神宮，如果你也回宗門的話，我們一起，路上也好互相照應。”

嶽吟拒絕了。

蕭桓沒有勉強，他點點頭：“那好，你多加保重。”說完，頭也不回地往東方而去。

蕭桓離開後，嶽吟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眺望着龐大的半月山脈，想到萬世守心蓮很可能就在這裡，眼眸中亮光閃動，露出激動之色。

極盡遠眺，可目光盡頭依然是起伏的古老山脈和蔥郁林海。嶽吟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這半月山脈中顯得十分渺小。

嶽吟腦海中閃過平常的話。

“西南方向嗎？”嶽吟喃喃自語。反正她也沒有頭緒，幹脆再信平常一次吧。

猶豫片刻後，她轉身看向半月山脈西南方，大步向前。

山中，參天巨木林立封住了天空，天穹之上的光線很難照進來。

天長日久，不知有多少生靈在不見天日下修成了靈物與妖獸。

嶽吟越走越深，目之所及，都是張牙舞爪的巨大影子，她總感覺有東西在窺探自己。

腳落之處，滿是厚厚的落葉枯枝，松軟塌陷，沒有踩在地面的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