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和許泰來擦了嘴角的鮮血,對視一眼,自知今日事已經不成,留下一句“告辭”便離開了。
石守拙連忙将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嶽吟扶到太師椅上坐下,伸手細細把起脈來。
很快,石守拙松了口氣:“還好,多養幾日便無礙了。師尊把他們兩個打傷,也算是為你出了口氣。”
嶽吟朝石守拙安撫地笑了笑,心中卻如蝼蟻嗜心般痛苦。
她的心像是被反反複複捏碎又長好,讓她窒息。
嶽吟啊嶽吟,師尊待你如親生,而你卻是個騙子,是個會給望月宗帶來災難的騙子!
嶽吟不知道自己是回到銀月閣的。她渾渾噩噩,回去後便緊閉門扉。室内的光線漸漸收緊,最終一絲光亮也無。她坐在内室,怔怔地看着牆上巨大絢麗的海螺。
那是她小的時候,師父從東極海回來帶給她的。
“小月亮,你看這隻海螺多漂亮,師父從沒見過這麼好看這麼大的海螺,你快哄哄師父,師父高興了就把它送給你。”
嶽吟眨眨眼,本來被師尊定為下一屆掌教人選的師父已經失蹤兩年了,漸漸的,師尊也很少提到師父。
這偌大的望月宗,還能經得起幾回折騰?
嶽吟枯坐着,被黑暗吞噬。
許久後,嶽吟動了動,她想起還有事未做。
嶽吟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裙,推開門走出銀月閣,遙遙看了一眼山腳,便化為一道遁光,避開巡邏的宗門子弟,向着山腳而去。
漆黑的天幕下一片冷硬黑沉,嶽吟不緊不慢地走着。白日西伯龍瑛給自己留了暗示,她應該在這附近。
走了些許時間後,嶽吟停下腳步,轉身看去。樹後轉出一個人影,走到嶽吟身前不遠處站定:“你來了。”
嶽吟點點頭,問:“我該叫你西伯前輩,還是……立奶奶?”
于半月前消失在鬼市的人換了身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知該如何稱呼。
西伯龍瑛知道嶽吟早晚會猜出自己的身份,她笑了笑:“其實我的年紀沒那麼大,叫我龍瑛吧。”
“龍瑛前輩。”
嶽吟也笑了,歎道:“沒想到,這世間事真是巧合。”
又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前輩相助,解望月宗之困。”
“我本來想一直在這東極的鬼市中待下去,誰知他做惡不改,竟來到望月宗撒野,真是天意。”西伯龍瑛感歎道。
“也罷,我和他之間的恩怨早晚要解決。”西伯龍瑛說着,忽然重重地咳了幾聲。
嶽吟往前一步:“龍瑛前輩,您沒事吧?”
黑暗中,龍瑛似乎擺了擺手:“沒事。”
一絲風過,嶽吟鼻子動了動,驚道:“前輩,你受傷了?”
她動了幾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西伯龍瑛。
西伯龍瑛胸前染上了幾點深色,她擡手在嘴邊抹了一下,看向手心。
暗紅的血。
“呵,”西伯龍瑛無奈地笑了一聲:“西伯一族祖訓有雲,用西伯四咒詛咒至親者,不得善終。西伯一族的祖訓竟在我身上應驗了,真是命中注定。”
嶽吟有些震動:“龍瑛前輩,您既然知道詛咒胞兄會傷及自身,為何?”
“我詛咒他不僅是因為他屢次作惡。為了父母和死去的族人,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不能放過他。”西伯龍瑛安撫似地沖嶽吟笑了笑。
西伯龍瑛躊躇片刻,提了一個要求。
“我想和你說件事,不知你能否答應?”
嶽吟一愣,想了想說:“不知是何事?前輩且說來聽聽。”
西伯龍瑛點點頭,如果嶽吟一口答應,她反而覺得嶽吟不夠可靠了。
不過無論嶽吟答不答應,自己都會尊重她的選擇。
“我想把西伯一族從不外傳之秘,西伯四咒教給你,你願意修習嗎?如果你願意,你還要答應我,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除了子孫後代,絕不外傳。”
嶽吟想了想,這實在不是一件小事。
龍瑛前輩命途未蔔,西伯一族又幾乎滅族。如果自己學習了西伯四咒,可不就是西伯一族唯一的傳人了?
她身上的擔子本就重逾千斤,如何再擔此重任?而且,要拜師嗎?
西伯四咒雖然威力極大,對嶽吟确實有吸引力,但她隻能遺憾拒絕:“抱歉,前輩。我已有師父,此生也不想再拜第二人為師。”
西伯龍瑛沉默不語。嶽吟天賦高,重情重義,不是貪婪重權欲之人,是她接觸的所有人中最值得信任、最合适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