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一動,一個巴掌大的圓盤出現在掌心,中間的蕭字完好無損,散發着淡淡熒光。
嶽吟沒死。
在替石守拙轉交物品時,蕭桓将自己的東西放了進去。
他看着圓盤怔怔無言,劫後餘生般歎了口氣,将圓盤收起,舉目望向看不到邊際的西方,轉身離去。
秋風蕭瑟,金烏西垂,如火紅柿覆着白霜挂滿枝頭。枝幹縫隙中,一輛牛車從村頭緩緩駛進這個小村莊。
牛車在土路上搖搖晃晃,在枯枝樹幹圍成的小小籬笆院中停下。精瘦姑娘和少年跳下來,準備将牛車上的東西搬下。
二人看到草上的“一堆”,先是愣了愣,才想起來那是他們救下來的人。
“别傻愣着,梅花、梅樹,把人擡到小花床上去,快點。”精瘦少女叫梅花,和梅大嬸睡一屋。
斷崖一戰,嶽吟身軀毀了十之六七,内髒受損,又經過這小半月颠簸,四肢軀幹簡直比棉花還綿軟。
三人找了張布,好不容易将嶽吟挪上去。等終于将人放到床上後,三人都出了汗。
“天冷,大夫也不進村嘞,俺們隻能幫你到這嘞。”梅大嬸沖着嶽吟說了一句,轉身出去了。
“先放這吧,能不能活就看閻王老爺收不收嘞。小樹燒火,小花去做幾個窩窩頭。”
二人跟着梅大嬸出去了,梅花回頭看了一眼,扭頭跨出黃土壘成的門檻。
秋去冬來,大雪于冬至這天夜裡落下。梅家三人坐在矮凳上,吃着手裡的紅薯幹。
梅樹看了一眼屋裡,對梅大嬸說:“娘,這都兩個月嘞,那人不會已經死了吧。”
梅花白了他一眼,罵道:“你傻嘞,我才試過她還有呼吸來,而且有我給她紮針,怕什麼。”
梅樹不敢吭聲:就是因為有你紮針俺才害怕,那縫衣服的粗針和城裡大夫的針能一樣嗎?
屋内,嶽吟靜靜地躺着,隻有胸口微微起伏。有梅大嬸給她每隔一段時間簡單收拾一下,倒也潔淨。隻是臉和露出來的皮膚傷痕遍布交錯,十分可怖,連個樣子都看不出。
冬天難過,大雪後冰封千裡,禽鳥俱絕。家家戶戶早早儲備好過冬的糧食,閉門不出,以待春日的來臨。
望月宗大殿内,石守拙上完一炷香後轉身。
“還是沒有嶽吟的下落嗎?”
清風搖搖頭:“蕭公子那裡也沒有。”
瞧着石守拙老了許多的眉眼,清風說話比以前體貼許多:“嶽吟師叔的長命燈還在,她肯定還活着。師尊您要保重身體啊。”
石守拙聽到“長命燈”三個字,心頭也算有了安慰,隻是眼中愁霧更重。
織瑜的長命燈也好好的,可是他們師徒二人卻是生不見人。難道,這就是宿命?
……
梅家屋檐下的冰錐落下第一滴融化的冰水,一月後,春暖花開、草長莺飛。
梅大嬸和梅樹在收拾東西,準備去田裡播種。梅花留下來做飯,以及照顧嶽吟。
梅樹邊紮褲腿邊和二人唠嗑:“都一年多嘞,那個阿姐終于動彈嘞。”
梅樹說的動彈是字面意思,幾個月前嶽吟清醒過來,可是隻有腦子清醒,等同于活死人。
終于,二十多天前,在梅花梅樹期盼的目光中,嶽吟的四肢終于能無意識地顫動了。
此時,嶽吟正睜着眼,頂着滿臉還未好的肉色傷痕,安安靜靜地躺着,認真聽外面三人說話。
“主人,你終于醒了!嗚嗚嗚!”小蘑菇哭了起來:“你的身軀在迅速修複,你不會死了嗚嗚嗚。”
它比嶽吟提前半年醒來,幸好如此,不然主人恐怕要慘遭毒手了。
幾個月前有人摸進來偷東西,那人可能以為被梅大嬸藏起來的是錢财之類的好東西,誰知是她這具“屍體”。
那人找不到值錢東西不甘心,居然想搜嶽吟的身,結果被小蘑菇打了一頓,下毒扔了出去。
“多虧有你在。”嶽吟昏迷了一年多,如今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嘶啞難聽,她自己都愣了愣。
小蘑菇停止哭泣擦幹淨眼淚,看了一眼嶽吟身體,好奇道:“主人,這個東西是什麼?”
嶽吟心裡很是沉重,寂滅太久沒有動靜,經過斷崖之戰,它居然成長了。如今再次出現修複自己身軀,她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等了好一會兒,嶽吟才輕聲開口:“是個很可怕很可惡的東西。”
小蘑菇一聽立刻着急起來:“那你為什麼還要讓它呆在你體内?”
“因為去不掉。”嶽吟很輕的聲音響起。
室内陷入沉默,小蘑菇想起了嶽吟的師尊。那是大陸上的最強者之一,若是對方有辦法,嶽吟體内就不會有這個東西了。
“那怎麼辦?”小蘑菇急得蹦來蹦去:“主人你千萬别放棄,其實我蘑菇大王本事很大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幫你的!”
嶽吟露出笑容:“那先謝謝你了,蘑菇大王。先給我易個容吧,疤痕就快全好了。”
說完,她眨眨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再次陷入沉睡。體内,寂滅正在飛速修複她的骨骼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