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言洵就這麼隔着竹翳遠遠地看着她,那眼神十分玩味,倒像是看着一個任人宰割的盤中之物。
有那麼一瞬間,林栩很想掏出自己裡衫中藏着的匕首,沖上去剜下那人的眼睛。
她實在受不了窦言洵那樣的目光。伴随着打量、輕佻、缱绻與肆意,卻沒有半點溫度。
林栩強忍着心中暗恨,柔柔朝着那人露出嬌弱一笑。她自然沒忘記自己曾說出的豪言壯語,在他面前需要扮演的,是苦苦思慕這個纨绔之人而不得,一心求嫁的癡情女。
想到此,她努力迎上窦言洵的目光,軟糯如水的笑顔又多了幾分無辜和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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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素然歪着軟榻上,身側是侍女剝好的葡萄,一顆顆晶瑩剔透,都是新鮮運來的南嶺葡萄,比沐京本地産的要鮮甜許多。
先前送林栩出府的丫頭風螢已經折返回來,将方才所見一五一十與二小姐講了。本來眯着眼睛半寐的姚素然忽然來了精神,盯着風螢問道:
“當真如此?弟弟可是眼睛一直盯着林栩麼?”
風螢點點頭。
姚素然冷嗤一聲:“他成日裡不着四六,看見個有幾分姿色的便動了心思。前些不是還看上了文成侯府的張小姐麼?後來呢,人家被撩撥的有意他又冷了,成日裡害我在世家姐妹裡的圈子難做。”
風螢小聲道,“少爺便是這樣的性子,不過奴婢今日瞧着,這林小姐未必就對少爺完全無意.....少爺跟她打過招呼後,那林小姐可是柔柔弱弱地朝少爺笑了好一陣子呢。”
姚素然看着那水晶碗裡的葡萄顆顆泛着水盈盈的光,當下便冷笑出聲:
“原來也是個有心思的,我還當她是個穩重的呢,還不是逮着機會便起了攀附之意。我看那镯子未必就是忘了,怕不是早就惦記着偶遇呢!”
風螢深以為然,想了想說道:“林小姐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那麼想必以後總會來府裡跑了,小姐若是心中不爽快,提前斬斷也未嘗不可。”
姚素然擡了擡眉毛,描摹精緻的一雙蛾眉生出幾分淩厲之意:
“斬斷?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麼?亵玩之後便扔到一邊去了,林栩既然是個想攀高枝兒的,其中的苦便是咬牙也要受得。”
她拾起一顆軟糯的葡萄放入嘴中,輕輕一咬口中便滿是香甜四溢的汁水。她半眯了眼睛,嘴角含笑道:
“既是郎情妾意,我這個身為姐姐的,自然得幫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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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乘着國公府的轎子才落了地,早在林府門前候着的晴蕪和幾名婆子便迎了上來。
晴蕪擔心的看着林栩,眼見自家小姐神色有幾分冷意,便小心道:“小姐一切可還安好?”
國公府倆姐妹在沐京十分出名,多得是數也數不清的驕縱妄為的行徑,晴蕪擔心林栩在那裡受了氣,先行回來後便一直提心吊膽,眼見林栩毫發無損地回來後才松了口氣。
林栩眼角眉梢染上些許倦意,神色清冷道:“進屋再說。”
她其實是對自己有些不滿。
為什麼每次猝不及防地遇見窦言洵,都不能神色如常的與他作戲?林栩想到自己方才那抹極為迎合的笑意,也不知笑容之後的心思被那人窺探到了幾分。
窦家與林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想手刃仇敵,她必須要更為冷靜、不動聲色才行。
林栩懊惱地走回自己所居的後院,一路想着心事,步伐匆匆,晴蕪知道林栩心中有事,又因為擔心她在姚氏姐妹那裡受了氣,不由得加快腳步,碎步跟在林栩身後。
尋常她每日是要和林甫、梁徵元一起在正廳用晚膳的,但因為今日回來的晚,已經讓晴蕪提前告知了父親。栀芫擔心她這會餓着,便又吩咐廚房備好了幾樣點心,軟糯香甜的桂花糕,色澤金黃的栗子糕,咬一口便留香生津的糖霜玉峰兒,都是林栩尋常愛吃的茶點。
侍奉茶水的小丫頭給林栩斟了杯西山白露放到她面前,林栩看着滿桌的點心沒有胃口,緩了片刻才擡起頭,指尖輕叩桌沿。
“我不在的時候,都有誰來過落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