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還待開口,姚素然已經開始與其他人讨論明日遊船時要被備哪些花了,穿哪些衣飾了。衆人言笑晏晏,俨然已經默認她一定會去了。
還是一如既往姚素然的行事風格,跋扈,自我,從不在意,也無需在意他人的想法。
見最終還是拗不過,林栩隻好笑着應允。
時機未到,她依然隻能如那黃茅白葦,隻能順着風飄浮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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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法推拒,她翌日仍舊起個大早,如常的用過早膳,練字,喂鹦鹉。
選衣服時,也隻是在衆多華麗衣裳中選了一件最為淡雅的粉色暗花禙子,配一件許久未曾穿過的舊時淺色羅紋裙。
梳頭的秦嬷嬷想着節慶,要為她梳個尋常并不常梳的靈蛇髻,但在林栩的一再要求下還是換回了簡單的雙髻,秦嬷嬷十分不理解。
小姐在衆人争相打扮的上巳節不挑顯眼的裝扮也就罷了,竟然連好看的珠翠環钗都一應不要,最後還是在自己的極力堅持下才勉強選了一支極素的白玉簪子。
但當林栩站起身時,秦嬷嬷便恍然,還是小姐聰慧!
素淨的一襲淺色卻不失清媚,尤其是那腰身在暗花褙子下空蕩蕩的,隻能将盈盈一握的柳腰襯托的更為袅娜生姿,再配着小姐那張媚色與清冷夾雜一起卻渾然天成的豔色......
啧啧,哪怕是在衆多世家女子争相鬥豔的绮羅錦緞當中也不會輸啊!
——隻會顯得更為出塵而媚骨天成。
林栩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怔愣,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時辰已到,軟轎已在門口備好了。她自是不能遲了的,不然姚素然有一百種刁難的方式。她來不及再做更換,想了想,臨走前還是将那支簪子也拔下來。
今日她隻需做那萬千花紅柳綠中最不識春色的便好。
但當終于行至九巧湖畔時,她還是生了退卻之意。
精美華麗的遊船已停靠在岸,在過往豔麗粉黛中十分招惹。清波之上是蓮葉遮天的青翠,芙蓉嬌嫩,朵朵生嫣,與岸上千嬌百媚的諸多絕色自是相映成趣。
已經有數名同窗學子聚集在船上閑聊,其中一位高談闊論之人,衣着華貴,聲音也比往日更為洪亮,正是那日在國公府偶然遇見的姚剬。
看見行至岸邊卻停下來的林栩,姚剬傲氣的臉龐上有一絲驚喜飛快閃過,随即便朗聲道:
“林家小姐,好巧啊。”
明明這“巧遇”他二人都心知肚明。林栩也懶得戳破,隻是神色如常的擡起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陽光,望向遠處的碧波蕩漾。
姚剬倒是心情舒暢,被林栩無視卻也不惱,隻是向她招招手,示意她上船。
林栩還是笑道:
“我竟不知姚公子何時也成了芝瓊堂學子?”
姚剬面色微紅,船艙内卻盈盈走出來一個娉婷身影,姚素然面上含着笑,嬌聲對她說道:
“栩兒,怎的來了也隻是在岸邊站着,眼下日頭好生毒辣,還不快進來船内乘涼!”
她今日穿着桃紅色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配一條煙色織錦合歡花長裙,内裡一件水映紅軟緞抹胸,比尋常更為明豔動人。說話時,頭頂高盤發髻間花絲嵌明珠金步搖随之搖晃,發出叮鈴輕響。
遊船随着水波蕩漾,船艙的珠簾也随風擺動,依稀可以看見内裡衣着光鮮的三皇子把酒言笑的情形。
姚素然親昵地一把攬過林栩,在她耳畔低語,“好妹妹,你倒是個有心機的,打扮的如此清麗,倒将我們都顯得是俗人了。”
她輕聲道,“素然姐姐說笑了。”
姚剬的目光一直寸步未曾離開過她的身上,這更讓她煩亂,卻也隻能繼續裝着恍若未覺。
幾人掀開珠簾走入船内,三皇子擡起頭,神色淡淡的掃了一眼林栩。姚素然目光灼灼,話音也變得柔軟嬌媚許多,盈盈喊了聲,“三皇子。”
林栩匆匆将船内衆人一瞥而過。
宋皎靈頭簪八寶攢珠飛燕钗,着一襲蔥綠襦裙,愈發襯的膚白若雪;姚素安久病未愈,面頰上有一抹病态的紅暈,與身上的鵝黃色如意紋妝花褙子揉為一體,更生西眉南臉之色。
而坤柔郡主則獨自坐在船内角落,一身華服氣勢逼人,向來清高冷傲的品性也緻使無人敢輕易靠近她。她的目光依然是淡淡的毫無情感,輕輕掃過林栩等人一眼,便又将目光移開看向船外。
仍是一副都無法入她眼中的孤傲。
衆人都到的極早,留給她的位置已經不多了,姚剬眼神殷切,顯然是想讓林栩坐到他身側。
林栩緩步走過衆人,在廖珚的身側撩起裙擺而坐。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倒是讓廖珚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唇角勾起極淺的笑意,溫存而有禮,用輕若罔聞的聲音輕道:
“林栩向郡主請安,今日若是多有唐突,還請郡主諒解。”
向來孤身一人的廖珚似乎很不适應身側有人,隻是垂下眼睫,卻并沒有理會她。